封齊錚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陸嫿卻有些走神。

  他的皮膚很白，在燭光下，就如上好的羊脂膏一般，俊美的五官看起來格外鮮明。尤其是雙唇，近乎塗著胭脂般紅潤。雖美但又不顯女氣，尤其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礪後，他眉眼間英氣更勝。

  侃侃而談時，那雙漂亮的雙眼，看起來即聰明又驕傲。

  陸嫿心裏冒出一句感歎：明明可以靠臉的世子爺，決定要靠實力了。

  這究竟是個錯誤呢錯誤呢還是錯誤呢？

  “嫿兒？”封齊錚說得差不多了，卻見姑娘呆呆地望著他，不是癡迷，也並不空洞……反正有些奇怪。

  陸嫿回神，輕輕笑道：“抱歉，你變化太大了，我著實有些不太適應。”

  “是變壞了還是變差了？”

  “當然是變好了！”陸嫿才不會掉入這種語言陷阱。

  封齊錚亮晶晶的眸子鎖住她，聲息有著輕微的沉啞：“那你願意一直陪著我嗎？”

  “當然。”陸嫿毫不猶豫：“你剛剛說的那些，我相信你都可以做到，而且會做得更好！”

  她打了個嗬欠，“路得一步步地走，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得忙呢。”

  “是是是，我的錯，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我不該纏著你說這麽久的。”封齊錚扶她躺好，爬起來吹滅燭火，他也躺好。

  黑暗中，陸嫿聽他輕輕地說：“其實，所有的力量都是你給我的。嫿兒，請你再等等，我會很快追趕上你的。”

  暗夜無聲，陸嫿湧上陣陣悸動。

  他們共枕而眠，沒有過多的親密，她卻覺得他們的心比任何時刻都離得近。

  她相信，這一次，少年……不，一個叫封齊錚的男人，正在努力走向她，永不退縮。

  這種來自內心深處由感而發的純粹，讓她有理由期待，任務的盡頭也許會有著美好結局。

  靜默中，陸嫿尋到封齊錚的手，輕輕地說出此刻她最想說的一句話：“願與君共擔天下罪，願與君長伴暮暮情。”

  ………

  次日一早，封親王帶軍回京。

  告別時，別的話沒有，隻是問陸嫿：“家法用著可還順手？”

  “父王！”封齊錚瘋狂暗示，當著這麽多人，給點麵子啊！

  陸嫿不由莞爾，應道：“父王放心，很順手。”

  “那就好。”封親王拍拍親兒子的肩，語重心長道：“聽話，有時是種能力，也是種本事。好好聽話，好好做事，父王等你們回家。”

  封齊錚耷拉著腦袋：“……是，父王。”

  同行的，還有坐在囚車裏的周左達。

  無論如何，他終究是叛了，畢竟是皇上欽派的節度使，隻能移交給大理寺去審。

  他始終低著頭，長發遮擋著臉，毫無生氣。

  陸嫿站在囚車旁，隻平靜地對他說了一句話：“心病還需心藥醫，放過自己吧。”

  人人都有一身傲骨，可最後又有幾人能不低頭彎腰？

  ………

  接連抓捕幾日，犯下命案者，基本歸案。

  幾大家族的罰金也基本到位，一切實施都還算比較順利。

  就在公審前一日，牢裏傳來消息。

  張正死了，用血書寫下自己的所有罪狀後，一頭撞在牆上，頭骨碎裂，當場斃命。

  得到消息，封齊錚和陸嫿兵分兩路，前者去大牢，後者去後院。

  還是晚了一步，李月容在阿誠的房間裏，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雅兒還不會走路，醒來見四周無人，隻會無助哭泣。

  陸嫿將她抱在懷裏，隻剩歎息。

  ………

  陸嫿出錢，將張正一家三口埋在了一起。

  阿誠終於回家了。

  下葬那日，臨陽在經曆了連日陰雨後，放晴了。

  陸嫿抱著小雅兒，用她的小手撒下最後一把黃土。

  封齊錚憂愁地看著咿咿呀呀的小雅兒，道：“得知女兒女婿死後，李啟重病不起，怕是時日不多。張正的罪狀裏，將李家兜了個底朝天，這孩子李家怕是不會接受的。”

  小雅兒像是能聽懂，伸出小手緊張地攬著陸嫿的脖子。

  陸嫿心裏頓時一軟，淡道：“先把她的病治好再說吧。”

  封齊錚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也沒什麽意見，望著遠處，頗有些感慨：“來之前，我萬萬沒想到，一個案子居然牽連這麽深。你說，臨陽如此，其它地方呢？如果每個地方都藏著這麽一窩害蟲，若被有心人利用，終有一日，將天宸國連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陸嫿想了想，說道：“天宸國地廣物博，商貿發達，商人入仕為官是必然。再怎麽打壓，在錢財的驅使下，將官權攬為已用，建立自己的權勢圈，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人性本貪婪，想要斬斷所有的盤根錯節是不可能的事。”

  封齊錚若有所思：“斬斷確實不可能……隻能想辦法讓這盤根錯節與整個國家相關聯，讓他們的貪婪促動整個國家的發展。”

  陸嫿笑：“理想很美好。”

  封齊錚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異想天開了？”

  “當然不是。”陸嫿眼眸似水，溫柔中帶著肯定：“沒有想法哪兒來的行動？許多偉大的決定都來源於異想天開。”

  封齊錚歪頭看她幾秒，突地笑了。

  陸嫿莫明其妙：“你笑什麽？”

  “我說什麽想什麽你都鼓勵支持，就不怕把我寵壞嗎？”

  陸嫿抿唇笑了笑：“沒事兒，我有家法。”

  “哈哈哈……”封齊錚大笑，伸手就想抱抱，陸嫿懷裏的小雅兒不樂意了，兩隻小手又拍又打地直哼哼。

  封齊錚板著臉：“嘿，你這孩子！敢和我搶人，看我不收拾你！”

  他接過小雅兒，一下一下地舉過頭頂，“怕不怕，怕不怕啊！”

  小雅兒又怕又好玩，一會兒尖叫，一會兒咯咯地笑。

  陸嫿搖頭笑著，腦子裏冒出一個很可怕的想法——他會是怎樣一個父親呢？

  心裏另一個聲音又道：哦漏！快打住這樣的危險想法吧！

  封齊錚帶著小雅兒玩了一會兒回來，見陸嫿眉頭微鎖，不由關切道：“怎麽了？”

  陸嫿腦子一抽，抬眼就道：“我沒想和你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