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齊就像見著了親人似的，拉著封齊錚衣袖，聲淚俱下：“大人啊，你有所不知，我店裏負責收賬的夥計，本是自家親侄子。每日需盤點銀兩，做好賬麵，才能離店。今晚，是他生辰，我本想著找他喝一杯，誰知，剛到店門口，就見妖怪顯身，將他給抓走了！“

  “妖怪？“封齊錚眼睛瞪得好似銅鈴：”你真見著了？長什麽樣？不是說它吃人一口吞嗎？怎麽的，這次沒舍得吃？“

  元齊抹了把臉，驚惶不安地回憶道：“那妖怪身材又高又大，長得……長得像個人，具體啥樣隔得遠，我沒看真切。它本來是要一口吞的，我當即高喝了一聲，它一驚，將我那侄兒扛在肩上就跑了。“

  封齊錚：“往什麽方向跑的？”

  元齊：“看著像是要往城外跑。”

  封齊錚：“妖怪抓人逃跑到現在，有多久了？“

  “一個多時辰。”元齊頗有些哀怨地看著張正：“情況危急，小的當即決定直奔知州府，想著若是知州大人肯出手，我那侄兒興許還能活著回來。可是大人你看……他們居然要小的先去縣令府報官，這不明擺著見死不救嗎？“

  封齊錚也意味深長地看著張正：“張大人，現在封城還來得及，人命關天呀！“

  “封大人，封城是大事，還是先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吧。“張正鬆開額頭，臉色仍是陰沉沉的。

  今日和三大家族的人吵了一架，回來又和李月容吵，這會兒他隻覺頭大。

  封齊錚笑了一下：“證人在此，張大人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可以慢慢問。但若是再晚一步，那妖怪逃出城，可就有大把時間慢慢享用受害人了。“

  張正輕呼一口氣：“他說是妖怪就是妖怪了，可有證據？萬一是什麽仇家，或是伺機尋財的歹徒呢？這般大張旗鼓地封城，若是激怒了歹人，那夥計才是真的會性命不保。“

  封齊錚眯了眯眼：“那張大人打算怎麽辦？”

  張正：“本官自會派人去查，掌櫃的還請回去等消息吧。”

  “本官沒記錯的話，張大人曾說過，知州府的三千侍衛可由本官隨意調動，不知這話還算不算數？“封齊錚冷冷地：”本官來此是為查妖怪吃人一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張正穩住心神：“我沒說不查，這不已經派人在查了嗎？“

  “那就各查各的吧。“封齊錚牢牢看著他：”人，你是給還是不給？“

  張正歎了口氣：“封大人需要多少人？“

  封齊錚：“一人一半吧，你一千五，我一千五，如何？”

  張正閉了閉眼，似懶得再與他糾纏，揮揮手對近身侍衛道：“許陽，你親自帶人跟封大人去吧。”

  “是，大人。”許陽看起來是十分的不情願，封齊錚可不客氣，冷聲道：“你且帶五百人守著城門，不許任何可疑之人出城。其餘的，十人為一組，挨家挨戶給我搜！“

  張正一凜：“你說什麽？“

  封齊錚靜靜看著他，勾唇一笑：“我就是要把臨陽的天捅一個洞，看看亂起來之後，妖怪還能藏身何處？”

  話落，他回身對元齊道：“走，隨本官去看看案發現場。”

  “是，大人。”元齊屁顛屁顛地跟著。

  走到陸嫿跟前，迎著她疑惑不解的目光，封齊錚抬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夫人回去歇著吧。“

  “我陪你去。“陸嫿的目光掃過元齊，後者刻意回避著不看她。

  封齊錚嘿嘿一笑：“害怕了？“

  他回頭看了張正一眼，故意高聲道：“就算妖怪進城了又如何？這可是知州府，有張大人在，你大可放心！“

  隨而又壓著聲音說：“再說，辦案是男人的事，你去幹什麽？聽話，回去睡覺，要是爺運氣好，真抓住了妖怪，咱們就可以回京城了。“

  陸嫿就那麽看著他，眼裏蓄著淡淡的冰冷。

  從前竟不知，一個人的情緒可以反複到這種程度，前一秒在雲端，後一秒在海底。

  她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

  難過封齊錚長大了，有主意了，都可以瞞著她，繞過她去行事了嗎？

  二人僵持數秒，封齊錚率先掛不住臉，帶著元齊離開時，還輕歎一句道：“女人呀，平日裏再凶，遇事兒也膽小。“

  元齊：“那也得有人願意為她遮風擋雨才行呀，否則再膽小也得抗著。“

  這話算是對陸嫿的安慰，可惜沒什麽效果。

  他們想幹什麽，她大概是猜得到的，不過就是想讓臨陽亂起來，然後逼著妖怪顯身……換句話來說，封齊錚已經篤定妖怪事件是人為控製。

  所以，他在賭。

  賭妖怪背後的人嫌他礙事，嫌他煩，然後，最終落下一開始就懸在他頭頂的那把刀。

  所以，拿自己去當誘餌，很聰明嗎？

  愚蠢之極！

  “世子妃還是回去歇著吧。“張正見她站著不動，開口道。

  陸嫿突然看向他：“令千金的病，月容姐姐都告訴你了吧？“

  張正垂眸，淡道：“說了。不過，世子妃說的那些，本官聞所未聞。“

  陸嫿：“所以你是不相信我了？“

  張正：“不是不信，是不敢冒險。“

  “也好。“陸嫿笑了一下，雲淡風輕地說：”令千金的病治起來很麻煩，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我隨世子前來辦案，本就沒打算久居，還是不要開始的好，免得半途而廢，心有虧欠。“

  “再說，世子這般大張旗鼓地捉妖，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我還是想辦法勸他早些回京城算了。“

  陸嫿福了福：“月容姐姐那邊，還請張大人代為解釋。“

  她轉身就走，眼裏是少見的陰冷。

  不拿患者威脅家屬，是她作為醫生的底線。

  可若在另一條生命麵前，她也不介意演演戲。

  李月容救女心切，視她為救命稻草，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至於張正，為了妻女，護住封齊錚的命應該不是什麽太為難的事吧？

  等陸嫿走後，張正呆呆地坐著，許久後，猛然伸出手去，將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揮翻在地。

  他低吼出聲：“為什麽都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