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回到1979。

  今天是周末，薑擢蓉不在家裏，吳珊看見葉晚回來，和顏悅色地出來，幫她接過手裏的袋子，說：“盛承把事情經過都告訴我了，你怎麽就那麽固執非要出去住一個星期。”

  吳珊沒有責備，反而是憐憫地摸著葉晚的頭發，“你還是個孩子啊。”

  孩子，也隻有薑擢蓉一家才會把葉晚當作是個孩子。

  葉晚低下頭說：“讓人三叔和三嬸擔心了。”

  吳珊笑了一下，把葉晚帶上了樓上的書房。

  薑懷思和薑懷梧見著葉晚，都紛紛喊葉晚姐，吳珊揮了揮手，將他趕回了房間。

  進入書房，吳珊拉葉晚坐下，嚴肅地說：“你爺爺把你三叔叫過去了，心心也發信息過來，說老爺子讓薑管家去了一趟嶽東縣城，意思是要把你送回去。”

  葉晚自然是吃驚，想不到薑老爺子是真的鐵石心腸，把她的價值利用完了就想扔回去。

  吳珊繼續說：“我尋思和你這次離開家裏一周是有關係的，家裏瞞得再好，1977老洋房和1979別墅離得那麽近，到底會被知道的。”

  葉晚裝作受到驚嚇和畏懼的，忙問：“三嬸，我該怎麽辦？”

  吳珊板著臉，說：“老爺子無情，我們又不是，現在最重要是要把你留在鵬城。回去嶽東，你的一輩子都完了。”

  說完又覺得言辭過分了些，望向葉晚蒼白了的臉，軟聲安撫起來：“我也是該問你的，你是不是願意回去嶽東？”

  回去嶽東，從知道身世開始，葉晚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和薑舒一起睡那張低矮的鐵架床。畢竟，她和薑猛一家的血緣很遠，遠到不可能可以心無芥蒂地接受別人家的私生女。

  薑猛葉翹或許可以，可是薑舒、薑潮已經大了，怎麽會願意和一個非親生的長姐分享父母的關愛，家庭的關懷。而且，還是在那樣貧窮落後的地方，那裏的人言才是真的可惡。

  野雞就是野雞，成不了鳳凰的？

  “三嬸，我聽你們安排。”

  聽葉晚如此說，吳珊似乎鬆了口氣。

  吳珊對葉晚還有栽培的計劃，怎麽肯現在就讓薑老爺子送走她。

  “隻要你願意留下來，剩下的事情交給三嬸就可以了。”

  吳珊讓葉晚先回房休息，然後打電話給了自己的律師，詢問起關於葉晚的撫養權的問題。

  葉晚回了房間，很快就在網上尋找房子，她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任人宰割。

  可是自己的年紀還是十六歲，未成年租房根本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難道去找葉綽？

  葉晚不想和自己的生母有過多的接觸，否則，葉綽真的會接自己離開薑家。離開了薑家，她要怎麽鋸斷薑家的根基呢。

  正想著，門口傳來了扣門聲。

  是薑懷思，他說：“姐，我爸從老洋房回來了，要我們都下樓商量事情。”

  葉晚微怔，如果是自己被送回嶽東縣城的時候，大可是薑擢蓉夫婦在書房裏和自己說，怎麽會是全家一起商量呢。

  待下了樓，果真見到薑擢蓉一家都在等著自己，連年紀最小的薑於霓都被保姆抱著。

  薑擢蓉看了從樓梯下來的葉晚一眼，說：“人都到齊了，那我有話就和大家說了。”

  薑懷思和薑懷梧麵麵相覷，他們從小都是父母習慣了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們，他們遵守父母的安排就好，怎麽這次這樣鄭重其事？

  吳珊讓葉晚坐到自己的身邊來，葉晚走過去，發現吳珊雖是和顏悅色，眸子裏卻是滿滿的堅忍。

  “人都到齊了，我想和全家商量一件事，我們一家要搬家了。”

  此話一出，兩個男孩子的反應比大人要激動興奮許多，葉晚則隱隱覺得這樣突然的決定是和自己有關。

  “三叔，為什麽要搬家？”葉晚昂頭問。

  薑懷思也跟著問：“爸，我們要搬去哪裏？”

  薑擢蓉沉吟片刻，說：“你們爺爺年紀大了，想把底下的資產都盤算一下，我們現在住的1979別墅，也是爺爺的財產。我和你們媽媽很早之前就商量過了，城裏有幾套早年置下來的房，為了你們上學方便，也早該搬到市區內去住。”

  這話說得很婉轉，也顯得心無餘力。

  如果擱在舊社會，那就是所謂的分家。

  別墅和一些產業，都是老爺子的，所以，老爺子現在要收回去。

  舊社會分家都是家中的主事長輩過去，幾個兄弟親眷開誠布公地在宗親的認證底下分掉祖上的家業，自古以來，為了爭家產明爭暗鬥，打架鬥毆，甚至是鬧出人命來的都有的。

  如今老爺子一句話，就要薑擢蓉一家搬出住了十幾年的1979，當真是偏私無情到了極致。

  薑懷思嘀咕了一句：“都住了那麽多年了，怎麽不是開學前或者放假的時候搬啊。”

  薑擢蓉勉強笑著：“早搬一日，你們上學就方便一日，難道不是麽？”

  吳珊站起來，斂著眉，對兩個男孩子囑咐：“你們今天就收拾東西，趁著周末先過去輝泊區那套房子。”

  薑懷思知道那套房子，說：“媽，那套是三居室，我們一家也住不下啊。”

  吳珊推著兒子的肩膀說：“去吧，這些事情，媽來想辦法。”

  薑懷梧不作聲地看了一下父母，拉過薑懷思，說：“哥，我們一起收拾東西去。”

  薑懷思比葉晚隻小一歲，此時頓悟出了什麽，看向身邊的葉晚，嘴巴微張，“……姐。”

  葉晚微微一笑：“你先去收拾東西吧。”

  薑懷思聞言，便隨弟弟上樓了。

  吳珊見兒子遇事先征詢葉晚的意見，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招呼保姆去把薑於霓的嬰兒用品也收拾一下。

  客廳之中，隻剩下薑擢蓉和葉晚兩個人。

  葉晚眉梢很冷，問：“三叔，是爺爺要收回1979的房子是麽。”

  薑擢蓉轉身，看見此刻的葉晚一點不像那個怯懦的縣城女學生的模樣，帶著一股子淩厲冷然的感覺。

  他看了很久，心中似有藤蔓枝丫亂生，才歎息一聲：“葉晚，你和我來一下書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