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喝一口薑心為他準備的茶，冷冷泰然道：“你是薑家未來的繼承人，葉晚隻是一個私生女。當初為了於藍，我破例讓她回來了，因為你二嬸犯下的麻煩，我留下她在鵬城上學。可是現在呢？她並沒有好好地把握住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反而是因為被欺負這種小事，而休學在家。學校裏的同學關係處得也不好，否則學校那麽單純的學習的地方，怎麽會對她又什麽流言蜚語呢。”

  薑懷宴當然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想來也是自己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他青少年時期，因為父親的離世，母親和薑家打起了沸沸揚揚的爭奪財產官司。學校裏，一直對他家裏的事情議論紛紛。無論他取得什麽樣的成績，總會有人在背後說，那因為他是薑家的孫子，有資源有背景，似乎一切都內定好了，他的努力都是虛無的，別人根本不屑一顧，隻會津津樂道他家裏的緋聞，譬如薑寬茹究竟有多少位老婆，多少個情人相好，甚至於薑懷宴究竟是不是婚生的兒子。

  他如何不會恨呢。

  葉晚去到西附外念書的第一天，不但有薑擢蓉為她保駕護航，還能從學校溜出去，再由邱月白安然無恙地送護回去。

  她可是一個私生女，憑什麽受到那麽多的優待。

  於是，薑懷宴托宋世蕃在學校裏散布一些葉晚身世相關的閑言碎語。那種輿論之下的壓力，他最了解了。他想看看葉晚在這樣的

  環境底下，能如何安心順意地讀書。

  可是葉晚比他想象中要沉得住氣，不但沒與人發生什麽爭執，還將成績考得那麽好。

  宋世蕃也勸他，對於一個私生女，犯得著這樣麽，畢竟，人言可畏。

  對於葉晚，薑懷宴也就算手下留情了，他可沒對她動手，最多是讓她難堪。

  可是今日對比起老爺子的決定，那真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爺爺，這個決定，您告訴我三叔三嬸了麽？”

  薑懷宴作為晚輩不好說什麽，可是薑擢蓉夫妻這麽多年才盼回了葉晚，怎麽可能容許把葉晚再送回嶽東去。

  這一次，如果薑擢蓉一家和老爺子也鬧翻了，那算不算是他的一次機會呢。

  薑老爺子對老三一家的態度漠不關心，說：“葉晚是過繼給他名下，可是嶽東的戶籍本上寫著的隻有葉晚一個人的名字。”

  小地方的戶籍可以造假，花錢就行。

  老爺子拿這個做借口，明顯沒有說服力，又或者，老爺子根本不需要什麽說服力。他隻要送葉晚離開的結果，就可以了。

  “爺爺，葉晚現在已經長大了，我們是不是該問問她的想法。”

  薑老爺子瞥了薑懷宴一眼，似乎在說你什麽時候心慈手軟起來。

  “她的想法重要麽？”

  薑懷宴一愣，沒有答話。

  “如果她不答應，那嶽東也可以不必去，但是雲南邊陲，還是漠河、延邊這些地方，葉晚去那裏讀書，甚至是今後定居在那裏也是可以的。”

  薑老爺子的話，毋庸置疑。

  他說到做到。

  葉晚如果不回嶽東，那麽他可以再次秘密地送她去隨意一個地方，讓薑家的其他人永遠都不能找到她。

  不知怎麽，薑懷宴的內心有些許的不安。

  葉晚，不過就是送回去嶽東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這次薑三叔一家已經知道了葉晚的下落，今後去探望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在嶽東念初中，都可以參加省考考中西附外，那回去嶽東年高中，將來清華北大也未必考不上。

  遠離了鵬城這些是是非非，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吧。

  “爺爺，那你打算是什麽時候，和三叔三嬸……還有葉晚說這件事。”

  薑老爺子沉吟道：“不急，你去動車站先接回薑管家再說。”

  吃過早餐，薑懷宴走去車庫，薑心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攔在他麵前。

  “薑爺爺要把晚晚送回去嶽東縣城？”

  薑心滿臉是生氣的表情，她的心思一貫的單純正直，薑懷宴不願意她摻和進這件事裏。

  “爺爺的安排，我們向來沒有反駁的餘地。”

  薑心耿著脖子說：“不，你有。”

  薑懷宴笑了：“我怎麽有？”

  薑心說：“你是薑家未來的繼承人，薑爺爺多少會聽你的。晚晚才回來半年不到，怎麽可以再把她送回去。”

  薑懷宴歎息：“你剛剛也聽見了，爺爺並不希望我插手這件事。”

  “難道你也想晚晚離開薑家麽？”

  薑心忽然這樣問，讓薑懷宴也頓了頓。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葉晚，也覺得葉晚不配在薑家過舒適優渥的生活，可是他沒想到讓葉晚回嶽東去。

  從前，薑猛沒有告訴家裏的孩子，葉晚不是他們親生的姐姐，現在知道不是親人，葉晚再回去那個貧困落後的家庭，多少也會生出嫌隙。

  而且，葉晚確實救了薑於藍的命。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她捐贈了骨髓。救命的義舉，不該讓她受到這樣的對待。

  “懷宴，”薑心上前來挽住他的手，投入了他的懷抱中，喃喃道：“她是晚晚，她的出身不管怎樣，都是我們小時候都照顧過的小娃娃呀。”

  薑懷宴還記得葉晚蹣跚習步時，奶聲奶氣叫自己哥哥的模樣。

  “懷宴，你去和爺爺說，把晚晚留下來好不好。”薑心在他懷中，替葉晚求情道。

  薑懷宴歎了口氣，由奢入儉難，葉晚如果回嶽東，確實沒有辦法過好今後的生活。

  老爺子這樣做，不近人情，更是刻意要折斷葉晚今後的發展前景。

  這個覺得背後似乎藏著深刻的恨意。

  難道就因為葉晚休學了，所以才會惹怒了老爺子，在這忽然之間做了這樣的決定麽？

  對於薑老爺子的原意捉摸不定，便不好開口讓葉晚留下。

  薑懷宴吻了吻薑心的頭發，柔聲說：“你別胡思亂想，一切有我，我去動車站接你爺爺。回來之後，我再和你說。”

  薑心隻是微笑，目送薑懷宴的車出了1977的大門。

  她的心一直是懸著的，從一聽見消息。她就發了信息給葉晚，葉晚沒有回複，想來可能還在睡覺。

  她懇求薑懷宴求情，可是薑懷宴卻有所猶豫。

  如果連薑懷宴都說服不了老爺子，那還有誰可以替葉晚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