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三嬸說，葉晚最初一直是想離開的，現在選擇留下來，誰知道她心底是什麽想法。”

  據薑懷宴所知，葉晚對薑家沒有多少感情，可是這幾個月裏，她不但對溫碧涵的毆打既往不咎，還捐了骨髓給薑於藍，如同以德報怨，要說她對薑家的富貴和地位沒有動心，他怎麽會信。

  葉晚的生母葉綽不也是不聲不響，就生下了一雙兒女，還逼得自己的父母分居，協商離婚了麽？

  如果不是薑老爺子態度強硬，搞不好葉綽早就登門入室了。

  在薑懷宴的記憶裏，雖然親生父母薑寬茹和金蘭因的感情早就破裂，平時說不到幾句話，也會爭吵起來，可是他是怎麽樣都不能接受薑寬茹臨死前，還要和自己的生母離婚的決定。

  “你？”宋世蕃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婉轉道：“你願意讓葉晚當薑家的繼承人？”

  薑懷宴露出輕蔑又鄙夷的神情：“一個沒落的所謂世家的家族，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葉晚做薑家的異姓的繼承人，不是正好麽。”

  這，對薑老爺子來說，那是最大的侮辱和打擊吧。薑老爺子對葉晚是什麽態度，這個路人皆知。要他親眼看著，自己汲汲一生奮鬥維護來的家業，給葉晚這個私生女繼承了，怕是會親自毀了葉晚。

  宋世蕃深深地錯愕：“這就是你的報複？”

  薑懷宴微笑地反問：“這個計劃，怎麽樣？”

  宋世蕃心底一怵：“葉晚原來是你下的棋子？”

  薑懷宴沒有回答，手指輕敲了一下筆記本的鍵盤，語氣平淡，實際殘忍地說：“先看她有沒有能耐當我的棋子。”

  **

  周末如期到來，葉晚再一次背著書包從西附外的校門走出。

  一輛眼熟的轎車緩緩地開到了葉晚麵前，車窗搖下，露出了喬永孝的英俊笑臉。

  路過的學生不由往這邊多看了幾眼，畢竟，現在葉晚很有名。

  而且，來接她的人，是個長相堪比西方秀場模特的外國男人，盡管笑得人畜無害像個傻白甜，可俊美是真的俊美。

  葉晚看見喬永孝的時候，下意識鬆了口氣。

  她現在不想再見到邱月白，或者盛承。

  組織的人，總是有太多的秘密了，和太過矛盾的用意。

  “葉晚，上車吧，我載你回去。”

  葉晚上了車，喬永孝湊過來，貼心地幫她係安全帶。

  他的手臂修長，拉過安全帶的時候，其實沒必要靠得過近。可不知他是從哪裏學到的偶像劇橋段，故意靠的比較近，呼吸都撫上了葉晚的側臉。

  葉晚冷冷道：“適可而止哈。”

  喬永孝被拆穿後的做了個鬼臉，握著方向盤，啟動了車子。

  車子駛入了輝泊區的濱河大道，葉晚看著擋風玻璃上飛速掠過的摩天大樓的倒影，忽然覺得鵬城真的好大。

  城市盡管這麽大，可是要查清楚一個人，確實那麽容易。

  高高在上的人，躲在這些摩天大樓裏，俯視著芸芸眾生，隨便一個人對他們來說，真的好渺小。

  “你以後別來學校載我了。”

  喬永孝側過臉，偷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問：“那半山別墅區呢？”

  “也不要。”

  “那你在別的地方，我想見你，怎麽辦？”

  葉晚忽然側過頭看他，問：“你不知道我現在是個危險目標？組織在跟著我，趙家人也在跟著我，還有別的我不知道的人，可能都在盯著我，你是不是想引火上身啊？”

  喬永孝愣了一下，收斂了戲謔神色：“你擔心我啊？”

  葉晚坐正了姿勢，冷冷道：“停車。”

  “……”

  喬永孝還在猶豫，葉晚忽然喝道：“停車啊！”

  喬永孝立刻將車頭一拐，急踩刹車，停在了輔道邊上，幸而周圍沒有其他經過的車輛。

  葉晚心煩意亂，喘著氣，一字一句說：“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喬永孝深吸一口氣：“我不會聽的。”

  葉晚扯開安全帶，直接下了車，喬永孝追了上來：“你知道我喜歡你的……我很多年前就喜歡你，過了那麽久，我重新遇到你，我為什麽要放棄啊？”

  喬永孝的普通話真的稀爛，可他還懂得一件重要的事可以重複說，以此顯得重要。

  葉晚喘息道：“我不喜歡你，行不行……”

  喬永孝頑固搖頭：“你騙不了我。我知道你現在處境很麻煩，我是要開安保公司的，我負責你的安全好不好。”

  葉晚不想和他過多糾纏，立刻道：“你都是組織出來的，你沒有做過噩夢麽？我不想再接觸組織的人了，再想起組織的事情，行不行？”

  喬永孝沉默地看著他，漂亮的眼珠子如同玻璃，浮現出了在組織裏經曆的恐怖的肮髒的，被埋在內心深處最不想觸碰的回憶。

  他們的手上都不是幹淨的。

  葉晚是，他和阿Tim也是。

  是不是離開了組織，就可以從頭來過啊。

  見他也是嚴肅而深沉的表情，葉晚趁機道：“你也記得我們做過什麽，經曆了什麽，對吧？我的同伴他們都死了，我見過他們的屍體，全部沒有活氣，冰冷的，和我們動手殺過的人是一樣的。”

  喬永孝自然記得，他們第一次動手的時候，手濺到血液，是溫熱的，最後來不及洗去，變得腥臭。

  “當我們沒有重遇，你繼續過回你開餐廳的日子吧。”

  葉晚說完，便想走掉。

  可是下一刻，喬永孝就背後伸出手臂，從腰後緊抱住她。

  “我知道你害怕什麽，我以前也是的。但我喜歡你啊，我隻知道，我是喜歡你啊。”

  葉晚沒有掙紮，隻覺得後背的溫度很暖。

  組織，是一輩子的夢魘，逃不掉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喬永孝忽然放開了她，仿佛棺材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說：“是不是我今天放開你，你以後就當作不認識我了？”

  葉晚微微昂起頭，看著鵬城道路旁載種的景觀樹，夏天過去了，綠葉依舊，這是一座沒有秋天的城市。

  葉晚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是，或許不是，她記得十六個少年學員死去的模樣，喬永孝是個有溫度的人，他不該再接近自己，未來去涉險去犯難，過回組織讓他們執行任務的日子。

  **

  聽見外麵的值班護士在傳話器裏說，葉晚過來了，邱月白在辦公桌前翻病例的手停住了。

  今天是周五，西附外臨近周末下班都是比較早，葉晚來到他的私人診所這邊還沒有到下班時間。

  邱月白有些無可奈何地解開了自己的襯衣紐扣。

  認識葉晚這麽多年了，他頭一次覺得這個人給他傳來的壓力。

  “進來。”

  葉晚推門走了進來，眉眼英氣也靈氣，總是那樣清冷不羈的氣質。

  邱月白咽了咽，展開俊朗笑容：“請坐吧。”

  葉晚麵上斂著愁，邱月白很少見她這個樣子：“你？是哪裏不舒服？”

  心裏不舒服。

  “我……算了，沒事。”

  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葉晚頭回這個樣子，邱月白也不好繼續問，隻好說：“葉大小姐來訪，舍下蓬蓽生輝啊。”

  葉晚沒接他的岔，淡淡地蹙眉，問：“我這個人長得怎麽樣？”

  “啊？”

  邱月白笑了起來，盡管他一直是風度很好，可也忍不住覺得很無厘頭。

  “實話實說。”

  邱月白忍不住還是笑了下：“很好，挺漂亮的。”

  葉晚又問：“脾氣呢？”

  邱月白手按了按嘴角，說：“說實話哈，不太好……嘿嘿。”

  葉晚瞪了他一眼，邱月白稍稍收斂了，指著她說：“看吧，我就說脾氣不太好，冰山似的，還特別固執。”

  葉晚也道：“是啊，你說的，我都知道啊。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邱月白眉開眼笑。

  “喬永孝和我告白了。”

  邱月白簡單“哦”了聲：“青春年少，你情我願，很正常啊。”

  葉晚明顯很煩躁：“我說過，我不會再喜歡誰了。”

  邱月白聳了聳肩：“你倒不用那麽固執，閻王現在是緋聞滿天飛，你還能守住原來的感情多久？”

  提到閻王的名字，葉晚的臉色瞬時變冷了些。

  邱月白見狀，忙道：“好，不提他。你這樣的條件，男人都會多看幾眼，很難說喜不喜歡哦。喬永孝除了是混血兒之外，和你一樣出身組織，同樣背景同樣家事，算一下也是可以……”

  葉晚冷冷打斷他：“我不是來請你做我的情感分析……”

  邱月白歎了口氣：“是不是每次都要談論很嚴肅的話題？”

  “趙嫣然這一周又來找過我，她說……”

  邱月白連忙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葉晚也不多話，從隨身的書包裏掏出了幹擾信號的儀器，邱月白也按下電話傳話鍵，對屋外的護士說：“今天沒什麽事情，你可以先下班了。”

  葉晚等了三分鍾之後，說：“她說她知道我們在組織的時候做的事情……”

  邱月白搖了搖頭：“我已經不能管了。”

  葉晚往四周看了幾眼：“那現在由誰再管？”

  邱月白沉默了好幾秒鍾，才說了一個兩人都熟悉的名字：“盛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