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父子相逼(二)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2-03 10:32      字數:2346
  第六百六十七章父子相逼(二)

  李錦夜足足怔了半盞茶的時間,魂才飄回來,啞聲道:“來人,喚敬事房和內務府管事大臣,王妃,你幫本王查一查。”

  敬事房的職責,是帝王每天晚上歇在哪個宮裏,寵幸了哪位娘娘,一夜要了幾次水…

  內務府管事大臣,則記錄宮廷往來的每一人,誰何時入了宮,見了何人,呆了多久,都有冊子可尋。

  玉淵心頭一震,朝李錦夜微微頷首後,大步走出寢殿。

  敬事房和內務府總管兩人匆匆而來,玉淵令他們找出李錦夜出生前一年的冊子,一頁一頁翻過。

  懷胎十月,李錦夜是足月生。

  他生下的時辰,往前推演九到十個月,倘若高樸恰好進了宮,倘若皇帝恰好沒有寵幸蒲類公主,

  那麽…

  玉淵把兩本冊子並在一起,兩個時間慢慢靠近,她整個人僵得像一尊塑像。

  高樸六月十八入宮;

  寶乾帝整個六月不曾寵幸蒲類公主,隻讓高貴妃侍寢了一次。

  而李錦夜是來年四月生下來的,算起來時間上,竟是天衣無縫!

  玉淵的心劇烈的跳了幾下,又飛快的將冊子前前後後翻了個遍,許久,她才顫聲著道:“王值!”

  “奴才在!”

  “拿紙筆。”

  “是!”

  王值戰戰兢兢把紙筆奉上,玉淵接過來,一氣嗬成在紙上寫下兩個時間,“去交給王爺!”

  王值接過來,看著安親王妃鐵青的臉,多半個字都不敢說,直接拿進內寢。

  片刻後,一聲低低的,壓抑著雷霆鈞的怒吼聲傳出來,玉淵眉頭皺得極緊,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白紙黑字一筆一筆記錄在案,理智告訴她,老皇帝說的是真的;

  可感情上,高樸的形象在所有人口中,都是嫡仙似的人物,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心頭被什麽東西壓得死死,喘不過氣來,玉淵起身走到殿外,緩緩的深吸了口氣,餘光掃過角落裏垂首而立的李公公。

  恰好此刻,李公公抬起了眼睛,很隱晦地看了玉淵一眼,突然笑了笑,又飛快的垂下。

  那笑意十分細微,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發現不了,而恰好玉淵的眼風掃過,看得清清楚楚。

  更讓她吃驚的是,那笑容裏含著一絲古怪的意味,硬要形容的話,甚至有一點挑釁…甚至是輕蔑的意思。

  玉淵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她的錯覺。

  她呼吸微微有點亂,臉上卻極其平靜道:“李公公,寶乾十八年,我的太外公高斌時任文淵閣大學士,後因黃河決口誤了工,被皇帝送到河工上,做苦力而死,那時候,蒲類公主還沒入京吧!”

  李公公嘴角僵硬的挑了挑,麵癱似的道:“回王妃,寶乾十八年,公主還沒有進京。”

  “寶乾二十五年,我外公被任命為內務府總管,在任五年後,寶乾三十年被處死刑,拋屍荒野,那個時候,蒲類公主入京了嗎?”

  “這…”

  李公公額頭的汗密密滲出來,“時間太久,老奴記不得了。”

  “寶乾三十年秋,蒲類公主才進宮,而我外公在寶乾三十年的春夏之秋,就已死了。”

  “王妃真的…好記性。”

  玉淵靜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皇上一

  早就恨著高家,他把公主放在永和宮裏,可見他對公主也極為討厭,否則堂堂北狄蒲類公主,又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李公公:“…”

  “一個讓他討厭的女子,和別的男人苟合產下一子,天子的威儀受損,卻隻是將那女子處死,留著那私生子活在這世上,這是何道理?若換了我,怕是容不到他長至三歲,生下來就讓接生婆掐死了。”

  玉淵頓了頓,道:“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甚至還容我舅舅多活了許多年,這…又是何道理?”

  李公公臉色慘白的跟個鬼似的,深深的垂下了頭,冷汗從額頭滴落下來。

  玉淵看著他大汗淋漓的樣子,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心裏冒出來。

  “來人,將高貴妃生前十年,敬事房所有的冊子都拿來我看!”

  …

  內殿裏,四周的光芒暗了下來。

  李錦夜癱坐在榻上,低垂著頭,天地間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人。

  二十年的光陰,辛秘,籌謀,艱難…此間種種,仿佛都被真相匆匆帶走,隻留下荒涼和荒唐!

  龍床上,寶乾帝渾濁的眼睛望著他,默默不言。

  倘若此刻李錦夜能抬頭看他的父皇一眼,定會發現帝王的眼睛中透著濃濃的殺氣和譏笑。

  恰好此時,玉淵走進來。

  她走到李錦夜身邊,手輕輕落在他肩上,目光卻淡淡地看向寶乾帝臉上。

  “暮之,我在南越國的時候,跟那裏的大巫學過一種密術,此密術隻需兩滴血,便可驗出你和皇上是不是真正的父子,這與咱們中原的滴血認親有異曲同工之妙。”

  話落,床下,床上的人都瞬間有了動靜。

  寶乾帝瞳仁驟然一縮,李錦夜則猛的抬起頭

  。

  玉淵飛快的從指尖挑出銀針,在李錦夜的食指深深一刺,擠出兩滴血珠在玉碗中,又往碗裏頭灑了些白色的粉沫。

  “皇上,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敬事房和內務府的冊子也有可能作假,我唯一信的,就是這個密術,咱們是騾子是馬,就用血來見分曉吧!”

  說罷,她將李錦夜的手一鬆,飛快的握住皇帝那布滿老年斑大掌。

  行將就木的老皇帝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甚至一把掀開玉淵的手,裹挾著滿身戾氣怒吼道:“你敢逼迫朕?”

  玉淵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她上前一步,直視皇帝的眼睛:“隻是一滴血而已,皇上在怕什麽?”

  老皇帝剛剛那一掀用盡了全力,此刻隻能仰著脖子,用力喘著粗氣,但看向玉淵的眼神卻極為猙獰。

  “還是說…李錦夜其實就是你的親兒子,你編出這個謊言就是為了從根子上給他致命一擊。”

  “阿淵?”李錦夜驟然出聲,清瘦的身體劇烈的戰栗,“你在說什麽?”

  玉淵俯下身,雙手捧住他的臉,“李錦夜,整個六月他的確沒有寵幸過公主,但他寵幸了高貴妃。但你知道嗎,他已經整整十年沒有碰過高貴妃一根頭發絲了,因為他恨高家入骨。試問,高貴妃年輕的時候,他都不碰她,年紀大了,反而能吸引帝王的寵幸嗎?這突然如其的一次寵幸,因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