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曲江夜遊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2-02 10:46      字數:2019
  張虛懷沒有再往下說,咬牙冷笑著喝了一杯酒,“兄弟,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他一條心嗎?”

  蘇長衫望著手中的杯子,沉沉的迎上他的視線。

  張虛懷收了冷笑,“都說虎毒尚不食子,想我張虛懷在母胎裏呆了七個月就奔了這個世界,我爹娘為了讓我活下來,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就想看看--想毒死兒子的老子,會是個什麽下場。”

  蘇長衫眼望著張虛懷的眉眼,隻覺得兩個太陽穴處突突的跳個不住。

  “我跟著他從京城到了北狄,又從北狄到了孫家莊,再從孫家莊入了京城,在北狄,他活得肆意暢快 ,在孫家莊他活成半人半鬼,隻有在京城……”

  張虛懷一笑道:“他如臨深淵,如踐薄冰,活得戰戰兢兢,所有人都在算計他,連皇位上的那一位也在算計,我都替他覺得難!”

  蘇長衫慢慢的垂下了眼睛,杯子上的寒意,一下子傳遞到了心裏,“明天你若開不了口,我來做這個惡人吧。”

  “不用!”張虛懷冷哼。

  ……

  謝玉淵回到青草院,見後院東廂房裏的燭火還亮著,知道娘是在等她。

  她理了理衣裳,才推門進去。

  高氏見她來,從榻上站起來,伸手撥弄了一下燭火。

  謝玉淵怕火苗竄到她手上,忙拉著她坐下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與她聽。

  末了,把那張紙遞到高氏手上:“娘,這上頭是謝二爺貪汙的罪證。”

  高氏微一驚,“阿淵,這是他送給你的投名狀。”

  投名狀?

  燭火下,謝玉淵的眼中折射出晶瑩的微光,她深思良久,忽然歎道:“什麽投名狀啊,不過是心虛,一點賠償而已。”

  這一夜,短得像是剛閉眼睛,天光就亮了。

  隻是天剛亮,暴雨卻至。

  暑天多是陣雨,這雨,片刻即歇,卻已滿地落紅。

  雨一停,顧氏便打發人往三爺房裏置小廚房,哪知泥水匠一進院,就被丫鬟告知,將小廚房置在青草堂即可。

  下人們不敢自作主張,立刻回了顧氏。顧氏還能說什麽呢,自然是無話可說的,誰不知道老三和青草堂素來走得近。

  一開工,青草堂裏亂成一團,謝玉淵被吵得頭疼,索性往三叔院子裏去。

  謝奕為院裏有個極大的書房,書架上擺的都是諸子百家,她隨便找了一本後攤在麵前,卻是一個字也沒瞧進去。

  一個上午過去了,書還在那一頁。

  中午時分,小廚房風風火火的支了起來,李青兒有了用武之地,臉上笑得像朵花。

  羅媽媽見小姐半點精氣神也沒有,勸道:“小姐,車到山前必有路,好生歇一歇,晚上還有硬仗要打呢。”

  謝玉淵點頭,簡單的用了點飯菜,又去三叔的書房裏呆坐半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她早早的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等著江鋒來接。

  院門落鎖後半個時辰,謝玉淵的人就立在江府庭院裏。

  她剛站穩,青山便從樹上躍下來,“謝小姐,我家主子請您過曲江一遊,馬車已經等在府外。”

  “我一閨中小姐,深更半夜和人遊曲江?青山,你主子有些強人所難吧!”

  青山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謝小姐,主子的話,就是小人的天,您別讓小的難做。”

  言外之意,這一趟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這院裏誰也不是傻子,江鋒冷眉倒豎,大步走到謝玉淵身邊,眼裏的寒光掩都掩不住。

  江亭到底老成些,輕咳一聲道:“小姐,就讓老奴陪你走一趟吧!”

  謝玉淵知道局麵僵在這裏,對誰也沒有好處,不得不往後退一步,“我一屆平民,不敢勞安王的駕,江鋒,你駕車。”

  “是,小姐。”

  “江亭,你去把東西都帶上。”

  “小姐?”

  “他安王再不把東西接手過去,我也隻能抱著這些銀子,往曲江裏一跳了。”

  青山眼角抽搐了幾下,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

  七月的夜,暑氣正盛。

  一艘遊船靜靜的飄在江上。

  船上紅燈高掛,幾個伶人手抱琵琶輕聲吟唱,曲調悲涼。

  艙裏,張虛懷對著一桌酒席,自斟自飲,目光卻落在那個吟唱的伶人身上。

  船頭,兩個錦衣公子,臨風而立,低聲談論。

  遠遠瞧見馬車來,蘇長衫“啪”的一聲打開扇子,“暮之,人來了,卻是坐的江府的馬車,這丫頭是在告訴你,別得寸進尺啊,她是有底線的。”

  李錦夜眸中光芒閃過,“這丫頭從來不是你說什麽,她就做什麽的人,她算計起人的時候,像隻小狐狸。”

  蘇長衫搖著扇子的手,瞬時僵在半空,侄女那麽聰明,怎的小叔笨得不行?

  謝玉淵下車,上船。

  她穿了件月牙色衣裳,未戴珠釵,膚如雪凝,目光清澈,隻是臉上那抹冷意,讓人難以親近。

  蘇長衫眼前一亮,腳下忍不住想迎上去,目光卻下意識的去看李錦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那家夥似乎眼裏也有亮光。

  謝玉淵上前施一禮後,便往後退了半步,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處。

  蘇長衫衝李錦夜詭異一笑,仿佛在說:瞧見了沒有,人家對你戒備著呢!

  李錦夜心緒繁亂,從前在孫家莊的情形,如浮光掠影般繞上心頭,一時酸甜苦辣難以分辨,竟有些不大願意看到麵前的這張臉。

  “謝小姐,裏麵請!”

  聲音帶著清冷,如頭頂的月光一般,謝玉淵微微頷首,“安王爺請。”

  一個謝小姐,一個安王爺,如同兩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謝玉淵進艙,看到自斟自飲的張虛懷,腳步頓了頓,有些猶凝不定是上前叫一聲“師傅”,還是就在原地稱呼一聲“張太醫。”

  張虛懷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站著幹什麽,坐吧!”

  謝玉淵單手撫了撫鬢角,坐了下來。

  “能喝酒嗎?”

  謝玉淵微笑了笑,溫聲道:“隻能喝點江南的米酒。”

  “這就是江南的米酒,加了桂花,又叫桂花釀,入口甘甜 ,後勁十足,是你那個短命的爹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