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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落施幾乎每晚都會去醫院，但每次都是夜裏10點以後，過了探視時間，這時候住院樓裏的人已經很少。

  一門之隔，心卻差了幾萬裏。

  二十多年的父女情意，卻不知為何會弄成這般田地。

  林婉婉一大早便帶著梅鳳玉煲好的湯去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又見薛誠從裏麵走出來。

  “薛伯父。”她雖然心裏極度不願意。但還是微笑著主動打招呼。

  薛誠本來低著頭，聽到林婉婉的聲音明顯一驚，臉色微恙，最後隻是很冷淡地“嗯”了一聲就與林婉婉擦肩而過。

  林婉婉憤然腹誹了一句“老東西”，推門進去。

  “爸……”她剛出聲，卻見床上的林耀陽似乎正在往枕頭下塞東西，一抬頭，眼裏通紅一片。

  “爸，怎麽了？”林婉婉又問。

  林耀陽用手指很迅速地抹了一下眼睛：“沒什麽，你怎麽這麽早過來？”

  “媽五點就起來就給你燉了湯。說要趁熱喝，所以讓我先送過來。”林婉婉邊說邊將濃香的老湯盛到碗裏並遞給林耀陽，林耀陽看了眼湯上的那一層油膩，根本沒有食欲。

  “先放著吧，我現在不餓，等一會兒喝。”

  林婉婉也不勉強，將湯拿回來放到桌上，又搬了張椅子坐到床前，突然很親昵地挽過林耀陽打著留置針的手臂。

  “爸，我今天上午不去公司，留在這陪你說說話吧。”小女兒突然黏過來這麽撒嬌，林耀陽有些不習慣。

  “怎麽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公司的事很棘手吧？”他以為是因為林氏的事，可林婉婉卻在他臂膀裏搖搖頭。

  “爸，今天我們不談工作好嗎？這些年我們都一直在不停地忙，從未像這樣靜下來好好說說話，你也從未這樣抱過我，現在你終於肯閑下來了，我就想單純的讓你陪陪我……”

  一席話說得林耀陽內疚萬千，幾次三番想將懷裏的林婉婉摟緊，可她畢竟不是林落施。

  林落施從小跟他親昵慣了，現在林婉婉冷不丁地這樣來一下，林耀陽始終不適應，所以掙紮半天也隻是抬手碰了碰她的頭。

  “好，今天就留在這陪我說說話，我也時日不多，怕是以後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林婉婉一聽“嗖”地從他懷裏鑽出來，憋住眼淚，挺急的樣子。

  “爸，不許你胡說，你會好的，隻要配合胡院長治療，肯定會好起來。”

  林耀陽搖搖頭，握住林婉婉的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隻是一直覺得虧欠你們母女倆，幸好鳳玉體諒，你也懂事，沒有怪我當年沒早些把你們帶進林家，隻是林氏現在這種情況……”

  他有些氣咽，像是無法再說下去。

  林婉婉兀自將他摟得更緊，聲淚俱下一般。

  “爸，你別這麽說，我和媽從未怪過你，再說你和張阿姨沒有離婚，我在外人看來隻是一個私生女，進林家不合適，隻是苦了媽，她守著你沒名沒份地過了這麽多年……”

  說得林耀陽心裏的愧疚感更加重。

  “鳳玉是個好女人，好妻子，是我這輩子有負於她……”

  幾天之後，林耀陽要求出院。

  林婉婉和梅鳳玉都不同意，院長胡城替他說了一句話：“讓他回去吧，醫院不應該是他最後呆的地方。”

  當天下午，梅鳳玉去給他辦理了出院手術，打算第二天就回家。

  林耀陽一個人在病房看書，聽到推門聲，以為是梅鳳玉回來了，正想喊她的名字，一抬頭，頓住了。

  門口站的是肖振宇，拎著兩手水果和高檔營養品，就那樣慢悠悠地踱步走到床前，將東西放下，睨了一眼床上虛弱的林耀陽，蓄著意味深長地笑意，開口：“老林，實在抱歉啊，早應該來看你，但最近手頭事情比較多，一直拖到現在。”

  口氣不溫不火，不硬不柔。

  林耀陽片刻訝異之後早就恢複以往的樣子：“肖董千萬別這麽說，知道來看我就已經屬於有心了。”

  “哈哈，老林你就是會說話，可是我總是要來看的，畢竟我們曾經是親家，也是情敵……”肖振宇笑得更幽深，話中的意味莫名。

  林耀陽絲毫沒惱意，隻是淡笑著，伸出一條胳膊，自己撐著床欄爬起來，伸手指了指窗邊上的輪椅。

  “看來肖董這次來不光是探病，想必有話要說，在這裏講也不合適，你推我去樓下走走吧。”

  私立醫院的環境一般都比較好，樓下便有個小花園，樹蔭成群，簇擁著一方不算大的人工湖，湖裏養著睡蓮和錦鯉，一尾尾紅色排著隊在波麵上追逐嬉戲。

  那時候已經是四月份，陽光初暖不燥，春光無限好。

  肖振宇將林耀陽推到樹蔭底下，人工湖的堤岸旁邊。

  他將從病房帶出來的一塊麵包拆開，撕了一個角扔進水裏，瞬時還在嬉鬧玩耍的錦鯉全部擁過來，互相擠推著，翻滾著，都要上去戳一口麵包。

  林耀陽目光沉靜地盯著看了幾秒，又撕了第一片麵包扔進去，更多的錦鯉從四麵八方遊過來，平靜的湖麵水花翻湧，剛才還一派和諧景象，卻因為幾片麵包全部亂了套……

  林耀陽麵帶笑容地看著錦鯉爭鬥完，慢慢開口：“振宇，我承認當年你跟張瑛狄分手，是我玩了手段。”

  肖振宇估計沒料到他會承認得這麽爽快，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林耀陽翻轉輪椅，與他麵對麵。叉巨陣圾。

  兩位已過半百的老人，二十多年宿怨，終於等到這樣四目相對的一刻。

  “當年我的家世不如你，張瑛狄是軍政世家的千金，誰娶了她對自己將來的事業版圖，必然會有幫助，所以我明知道你跟她當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還故意製造了你腳踏兩隻船的假象，讓張瑛狄相信並且跟你分了手。”

  林耀陽背湖而坐，慢慢回憶。

  肖振宇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硬，最後完全變成陰冷。

  “所以你承認，當年那個女人，是你故意找來陷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