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2章 不要離開我
作者:最愛吃咖喱      更新:2021-03-19 05:12      字數:5435
  畫麵結束之後,那寺廟和農家小院兒之間的界限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一座通體彌漫著詭異色彩的小院兒就出現在了薑寧的麵前。

  此時,不管他離開界線還是站在那界線之上,視野之中的建築都不會發生任何的變化。

  先前那門外的一大一小兩個雕像消失不見了,但是那破敗的兩扇木板門上,多出了一左一右兩張門神的畫像。

  左邊那一張,是躺在地上的小孩兒,右邊那一張,則是一個和那雕像的姿勢完全相同的大人。

  隻不過這一次,畫麵之上的人,下半身是獅子,上半身換成了人。

  “盧傑!” 薑寧走到了門前,看清楚那畫像上的小人的時候,低聲自語道。

  沒錯,木門左麵畫像上的人,正是他方才在那幻像中看到的少年盧傑。

  而另外一張畫像上,那個成年男人的樣貌,薑寧卻並沒有見過。

  他原本以為那張畫像上的人應該是先前死在自己麵前的那個男人,但是仔細一看,就發現兩個人的相貌根本就不一致。

  這是一個他尚且沒有在迷霧森林之中見過的男人。

  記下了那人的容貌之後,薑寧試著想要把那兩張門神圖從木門之上揭下來,原本隻是隨便試試,沒想到還真就給他成功了。

  收起門神圖之後,薑寧便想要推門而入,看看那盧傑此時是否還在小院兒之中。

  遺憾的是,無論他怎麽推門,那大門還是打不開。

  這會兒,薑寧是真的有些小鬱悶了。

  這一路走來看似進行的非常順利,實則每一個步驟的觸發條件都是十分容易被忽視掉的。

  倘若他沒有一時好奇跟著那些光點走,就不會來到墳坑邊上,更不會發現那將死的男人,倘若他沒能及時搬起石頭,讓那躺在地上的男人直接死掉,或者救人救得太晚,又或者沒能夠幫他取出卡在喉嚨裏的琉璃珠子,那麽他一樣無法來到這裏,倘若他沒有青電瞳,或者沒能注意到琉璃珠子裏麵的異常,更不會看到那個鳥籠裏的悲傷故事,倘若他直接走了過去,沒能夠注意到農家小院兒和寺廟之間的變化方式,沒能夠找到那個變化的界線,更不會看到院中方才的那一幕。

  一連串的偶然事件,居然都是尋找到少年盧傑的必要條件,哪怕隻要稍稍錯上一個步驟,就會浪費自己很多很多的時間。

  “看來還得更小心一些,”薑寧自語道:“若是漏掉了什麽線索,待會兒估計會很麻煩。”

  繞著那院子來回轉了幾圈,確認不會再有什麽收獲的時候,終於決定離開。

  不是他不想走進那院子之中,可是找不到進入的辦法,也隻好把這件事情暫且擱置一下,等到條件成熟的時候,再回來也不遲。

  離開小院兒,薑寧重新回到了森林之中。

  在這個過程之中,青電瞳一直保持著一個高度開啟的狀態,生怕漏掉些什麽,待會兒自己還要回來再找。

  方才短短的一段時間回溯,抽空了薑寧身上九成的時間之力,這會兒,他總覺得自己的狀態有些虛弱,但時間之力的補充是一個細水長流的慢活兒,不需要花費多少精力,走著就可以慢慢恢複,但這個補充的速度是恒定的,就算他停下來努力修煉,效果也隻是會稍稍好一些,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刻意停下來。

  趕路的時候,薑寧盡量不讓自己那過於活躍的思緒跑得太遠,因為那樣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萬一森林之中藏著什麽東西,自己一分心,就很有可能會錯過。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專注馬上就救了自己一命。

  毫無防備之間,背後有一根兩頭鑲嵌著尖銳長釘的圓木從遠處飛來,筆直地撞向薑寧的後心。

  速度之快,絲毫不弱於薑寧開啟踏莎行。

  青電瞳中增加了時序之力和因果之力後,加上它本身窺破空間和規則的能力,幾乎少有不能發現的東西。

  但是背後這個橫木分明是朝著自己撞過來,其上卻是沒有半點的因果波動,就連周遭的氣流都沒有發生變化。

  這是一種很不符合常理的情況。

  一個人如果動念或者直接動手要殺一個人,另外一個人但凡懂一點因果之力,就一定能夠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因果在變強,並且因此心生警惕。

  就算是一根木頭朝著自己飛過來, 這其中的因果大到了足以致命的程度,薑寧這個掌握了因果之力的男人不應該絲毫沒有察覺。

  既然察覺不到,那就說明這圓木之上的因果已經被人特意屏蔽掉了。

  至於那圓木移動的時候周遭的氣流為什麽也沒有發生變化,薑寧短時間內根本想不明白。

  若不是玄關跳動,心燈預警,他的身體此時恐怕就已經被那尖釘穿透了。

  腳步一錯,整個人化作一縷青煙,飄飄忽忽之間,就避過了那圓木的撞擊。

  一擊不中,那圓木恍惚之間沒入了空間之中,消失不見,薑寧皺了皺眉,心中警惕大升。

  圓木剛剛消失,薑寧的身體立刻縱躍而起,腳下的虛空瞬時之間浮現出一個小小的陣法紋路,薑寧用力踩在那紋路之上,借力再起,旋即張開雙臂,緩緩地滑向另外一邊。

  下一瞬,腳下的地麵塌陷,無數的鋼針和螺旋刺暴露了出來。

  這些旋轉變化的陷阱分明一直在動,但是即便是以薑寧道和境界的強大感知,都察覺不到半點的動靜,若不是有心燈預警,薑寧自己都察覺不到任何的危險。

  若是在外界,正常情況下,就算是什麽異常都沒有,隻要薑寧走到那一塊地的上方,就一定能察覺到腳下的空虛,可是在這裏,除了祖竅中的心燈之外,幾乎一切的預警能力都失靈了,玩去啊你起不到作用。

  接連躲過了幾十枚地下激射而出的飛針之後,薑寧再一次踏空側移,避過了去而複返的撞木,一劍將那撞木斬斷,旋身而下,從容地站在了地麵之上。

  走出去百丈,薑寧接連遇到了五波這樣的陷阱刺殺,好在心燈誕生與祖竅之中,不管是什麽力量都無法將之蒙蔽,雖然險象環生,但薑寧終究還是成功地活了下來。

  當森林中的第五個陷阱也失效的時候,薑寧看到了一顆足有十人合抱的大樹。

  這大樹與森林中其他地方的大樹樹種一樣,但是這一路走來,薑寧見過的最粗的大樹也不過就是兩三人合抱的那種程度,這一株卻是大的可以。

  大樹之上,一根垂落下來的樹枝之上,綁著兩根麻繩,麻繩的下方,吊著一個秋千。

  林子裏突兀地起了一陣風,秋千隨風微微搖晃,而那秋千之後,有一個茅草屋依著樹幹立在那裏。

  草屋之上落滿了灰塵和落葉,顯然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這裏了。

  薑寧走到了那秋千旁邊,地麵上整整齊齊地排著兩行字。

  “以後,不用再給我編花環了。”薑寧偏過頭,那搖搖晃晃的秋千之上,一個花瓣脫落幹淨的花環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木板之上。

  順手收起花環,薑寧慢步走進了那茅屋之中。

  茅屋也有門,不過這一次,他隻是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說的大概就是薑寧眼前的景象了。

  門窗,床桌,爐灶樣樣俱全,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家。

  回想起那地麵上娟秀的字跡,以及淺淺的力道,配合著花環以及留言的內容,薑寧覺得仿佛有一幕貧家男和女友被活活拆散的悲劇場景。

  曾幾何時,當他從聽風崖上掉下來的時候,也經曆過類似的過程,隻不過,雖然明豔少女什麽都沒有講,但是薑寧清楚,她的心裏藏了秘密,倒不是真的針對自己。

  “哎,走了這麽久,還沒有好好地休息一下。”薑寧走過去,抖了抖那長時間沒人來,已經積滿了灰塵的床單,也不嫌棄髒,就那麽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息。

  這一次,他可不是在想什麽事情,就是真的在休息。

  進來之後他就發現了,這裏的情況和巨蠍宮殿有些類似,雖然強度可能還要比巨蠍宮殿世界弱一些,但是即便是修為尚在,沒有被剝奪的情況下,體力和精力也都會緩慢地損失。

  從入了那黑色旋渦門之後到了現在,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薑寧一路之上都沒有休息,此刻,精神和肉體都確實是有些疲倦了。

  大約在茅屋裏休息了兩個時辰左右,薑寧覺得自己的狀態恢複的差不多了,便想要從那茅屋之中走出來,可是那茅屋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一吹,關上了,然後不管薑寧如何衝撞,如何用力,都打不開。

  “切,”薑寧撇了撇嘴,“被關在裏麵了嗎?”

  這種沒有任何原因就把自己困在茅屋內部的行為,在薑寧的理解中,就意味著這裏有什麽東西是必須發現,或者有什麽事件是必須要觸發的,而自己並沒有做到,滿足不了離開的條件,所以就被強行困在了這裏,直到自己找到或者觸發了達成開門的條件才行。

  一個溫暖而柔軟的身體突然貼在了薑寧的後背之上,薑寧毫無防備,警惕心一瞬間就提高到了極限。

  那人一雙手環住了薑寧的腰,下巴枕在他的右側肩膀之上,一股濕潤的熱流輕輕地吐在了薑寧的後頸和耳朵上,讓他微微有些瘙癢,甚至有些悸動,但是心底深處的那種防備敢卻是半點也沒有鬆懈。

  “我知道錯了,”一個柔軟的女人聲音在薑寧的耳邊抽泣道:“我錯了,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血氣方剛的男人如何能經得住這種誘惑,薑寧感覺潛藏在自己身體之中的獸欲都開始暴動了。

  隻是他實在是太清楚了,這房間中方才根本就沒有人,從身後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就算以前是一個大活人,但是現在,都不一定還能算的上是個“人”!

  薑寧微微用了一點力氣,抓住那女人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當然不是為了揩油,而是想要試著把她的手掰開。

  結果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那女人的力量出奇的大,薑寧竟是無論如何也掙不開,他越用力去掙脫,那女人就抱得越緊,到了最後,薑寧隻覺得自己那麽強大的肉身都被身後這女人抱得有些疼,他不敢再隨便掙紮了,就怕自己再掙紮幾下,就被那女人給抱碎了。

  雖然自己如今已經掌握了滴血重生的秘術,但是那種秘術總歸是要消耗相當大的能量的,不到萬不得已,薑寧可不想隨隨便便給自己來這麽一次。

  “我錯了,不要離開我了,好嗎?”背後那女人重複道,說話的時候,薑寧感覺女人抱著自己的手更緊了。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要是自己不答應的話,一定會死得很慘。

  所以,薑寧眼珠子一轉,相當沒有節操地握住了那女人的手,然後溫柔地在她的手背之上輕輕地拍了拍,測過臉,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也不會再離開你了!”

  果不其然,那女人聞言之後慢慢地鬆開了手,隻是依舊把自己的腦袋貼靠在薑寧的後背之上,依依之情溢於言表。

  薑寧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看到那女人的模樣之後,差點沒一劍招呼上去。

  長而柔順的黑發,精致的瓜子臉,配合著那完美無缺的玲瓏身段,若是不堪五官的話,這絕對是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類型。

  但是,配合上那張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以及那一雙完全漆黑,絲毫沒有眼白的眸子,薑寧覺得自己有如看到了地獄中的惡鬼。

  醜陋的東西帶給人的恐懼度是有限的,人們對此更多的情緒還是討厭。

  但是,如果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將原本極度美麗的東西給毀掉的話,那就是一件足以令所有人恐懼的事情。

  薑寧看著那張既美麗又恐怖,既悲傷又好像是在笑的臉,隻覺得腦後生寒,卻半點也不敢表現出來。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感,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轉過來,順著那女鬼依依不舍的姿勢將她摟在了懷中,用自己當年哄平窮姑娘睡覺的姿勢輕輕地溫柔地從她的發絲之間滑落下去,手掌有節奏地柔和地拍打著那女鬼的後背,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薑寧見過的鬼是很多的,早年下山驅鬼是家常便飯,後來就來到了這深淵之中,本就是鬼物生存的地方,自然見到了更多。

  就算是那些凝聚出肉身的鬼,他們的身體也是冰冷的,因為他們賴以凝聚出身體的材料,本就是陰煞之氣。

  但是眼下兩人頻繁地有親密的接觸,薑寧能夠明顯感覺到,那女人的身體之上的溫度不是假的,而且她的心髒似乎都還在跳動著。

  若然不是那張將美麗和恐怖集於一身的臉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長出來的,薑寧真的不敢相信鬼還能成這樣。

  “你離開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女鬼舒服地閉上眼睛,把頭埋在薑寧的懷裏,一邊抽泣,一邊輕輕地捶打著他的胸口,撒嬌的意思有夠明顯。

  “我勒個去,”薑寧看著懷中那個近乎於完美的軀體,卻沒有半點享受的心思,而是有些鬱悶地心道:“這是把我當成誰了呀?”

  女人的身份並不難猜,會來到這個小茅屋裏,並且死在這裏的女人,十有**就是門外秋千下留字的那個女子了。

  隻是,她當時既然離開,顯然是決定與情郎分手,可最後又回到了這裏,死在了這裏。

  那麽,就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情郎因愛生恨,抓她回來並且將之殺死在了茅屋之中。

  第二種,她在於情郎分手之後,婚姻或者是感情並不順利,過得並不開心,所以又開始傷春悲秋,懷念舊人,故而回到了這裏,千等萬等等不到情郎,絕望之下自殺在了茅屋之中。

  從那女鬼對他的態度來看,顯然她被情郎殺死的概率很低,那麽,自殺的可能性就無限地增加。

  “哎,自作孽不可活,” 薑寧心道。

  他看過了太多聽從了父母之言,與情郎分手另嫁他人,之後一輩子活平平淡淡,或鬱鬱寡歡地活下去的女人,她們之中,真正內心幸福的,沒有幾個。

  當然,不被父母支持的婚事,到了最後十有**也不幸福就是了。

  天下婚姻,真正發自內心幸福快樂的十對立麵常無二三,平淡,平凡才是生活的真諦。

  一個人的內心渴求得到多少的幸福,他就需要承受等量甚至於更多的痛苦,這些,都是薑寧來到深淵之中十多年以後才漸漸地悟出來的道理。

  太上忘情之人修行速度,最終的成就都不差,就是得了這種甘於簡單,平淡,而不刻意追求幸福和快樂的心態給與他們的好處。

  當然,這並不是說有情之人修行就會落下。

  用情並不高貴,忘情也並不可恥,不過是各人不同的際遇和緣法罷了,沒有什麽高下之分。

  悲劇往往不是選擇造成的,而是猶豫的內心,不能堅定的堅持自己的選擇,經常後悔的心態造成的。

  這是佟胖子經常愛說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