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章 盧皆和盧傑
作者:最愛吃咖喱      更新:2021-03-19 05:12      字數:5546
  眼前一個明暗變化,緊接著又是一個轉場。

  這一次,不管變成什麽東西薑寧都覺得自己可以習慣了。

  而這一次,他變成了那一隻撲棱翅膀的鳥兒。

  當然,一如既往的,一些細小瑣碎的動作可以勉強控製,能夠共享那鳥兒的視野,卻不能夠做什麽大動作,更不能夠開口說話。

  這是一個夜晚,夏日裏悶熱潮濕的夜晚。

  鳥兒一如既往的在練習飛行,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可以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在鳥籠那種狹小的空間之中自如的飛行而不會撞到任何的東西。

  此時此刻,都已經沉沉地睡去了,而他在練習完畢之後,隻是靜靜地站在那籠子中橫著的鐵杆之上,遙望著窗外的星空。

  薑寧甚至能夠清楚地體會到那鳥兒此刻的心情。

  “總有一天,我要飛出窗外,在蒼穹之巔遨遊,在星空之下起舞!”

  薑寧覺得,自己的身體之中都有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慷慨激昂的情緒了。

  這個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或者說,是那鳥兒自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而薑寧隻是接受到了那鳥兒的感受而已。

  那是一種細微的木頭燃燒之後產生的煙霧的氣味。

  緊接著,房間的某一處出現了火星,火星越來越大,但是房間的主人卻依舊在沉睡,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危機的來臨。

  鳥兒很著急,一個一個地叫醒了籠子中睡著的其他鳥兒。

  “怎麽辦?怎麽辦?快想想辦法!”

  危急時刻,所有鳥兒的目光卻都落在了他們平日裏嘲笑的那隻鳥兒的身上。

  “大胖,靠你了!”

  那鳥兒突然對著籠子之中的那一隻體型最大的,如今已經長得比那鳥籠進出的門都大的鳥兒道:“我們一起搖晃籠子,如果能夠讓鐵籠脫鉤掉在地上,就有可能吵醒主人!”

  “你瘋啦!”那胖鳥兒道:“我們現在掛在窗戶上,火燒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未必能燒死我們,可是籠子要是掉在了地上,而主人卻沒有被吵醒的話,我們就死定了!”

  這一刻,所有的鳥兒都站在了那胖鳥兒這一邊。

  會飛的那隻鳥兒頓時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些鳥兒,雖然都是他的家人,但是他們沒有一個願意相信自己,他知道,就算是再多說些什麽,都沒有意義了,隻有寄希望於主人自己能夠快點察覺到危機,自己醒來。

  當然,鳥叫也是他們呼喚主人的一種方式,隻是這種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對於沉睡之中的人來說,想要憑借這種程度的聲音喚醒依舊在床上躺著的人類,根本就不現實。

  場麵一度陷入了僵局,房間之中的火焰越來越大。

  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個閣樓之中。

  火焰是從閣樓下麵燃起來的,此時此刻,下方的木質梯道已經徹底的燃燒了起來,刺鼻的煙味還是把房間裏麵睡著的主人給嗆醒了。

  樓下的房梁已經在火焰的吞噬之下斷掉了一般,伴隨著一聲轟鳴,半截房梁倒在了地上,屋子的後半邊因此也跟著塌陷下去了一半。

  上下樓的梯道徹底被堵死了。

  房間中住著的那個女子,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一片火海,刺鼻的煙味兒讓她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那鳥兒的本意其實是叫醒主人,然後讓主人救了他們一起出去的。

  但是現在,就連窗戶都開始燃燒了起來,掛著鳥籠鉤子的木杆已經被燒斷了四分之三,再有一小會兒,鳥籠就會掉在地上,到時候,他們也一樣會被燒死。

  窗戶之上熊熊的大火似乎是在告訴他們,你們已經走不掉了。

  那女子用手帕捂著臉,在火焰之中艱難地走到了窗口的位置,先是提起了剛剛掉在地上的鳥籠,緊接著想要從窗口提著那鳥籠跳下去,卻被大火硬生生地給逼了回來。

  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已經死定了,看了看手中的鳥籠,又看了看鳥籠之中還活蹦亂跳著的鳥兒們,有些絕望的眸子之中露出了一絲溫柔的暖意。

  她打開了鳥籠之上的小門,笑道:“快飛吧,快飛吧!”

  鳥兒們一個接著一個衝了出來,那學會了飛行的鳥兒第一個出籠,有些悲傷地繞著那女子轉了三圈。

  此時此刻,那窗戶已經坍塌,被木頭和石頭堵住了大半,就算是女子想要將鳥籠扔出去都做不到,好在二樓的房梁此時也跟著坍塌下了半邊,屋頂上的瓦片掉落了一般,星空就在眼前。

  那鳥兒悲傷地最後看了女子一眼,扶搖而上,飛出了被火焰吞噬的房間!

  這個時候,胖鳥兒因為體型太大,被困在了鳥籠之中,無法離開,而那些好不容易被放出來的四隻鳥兒,雖然出來了,卻因為不會飛,隻能在房間之中,沒有火焰的地方著急地亂竄。

  最終,女人被燒死了,剩下的那些鳥兒也被燒死了,隻有那個平日裏日以繼夜練習著飛行的鳥兒,活了下來,回歸到了他向往的無邊無際的天空之中。

  隻是,日後每當他在蒼穹之上遨遊的時候,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就像是在背上背負了沉重的東西飛行一般,雖然如願以償來到了向往已久的天空之中,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善良的女人死掉了,家人夥伴們都死掉了,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

  似乎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太過於自私,沒能夠耐著性子多勸勸他們和自己一起練習。

  他成功了,但是也變成了孤家寡人。

  他飛出了困住了自己身體的牢籠,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新回到那大火燃起的地方看一看。

  他知道,他的心裏有一個牢籠,在那女人和其他的鳥兒被大火燒死的時候,那牢籠就永永遠遠地套住了自己,無論他能夠非得多高多遠,他都將再也飛不出那個牢籠。

  場景一轉,薑寧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之中,而他手中的那顆黑色的琉璃彈珠,堅硬的外皮緩緩地褪去,液體化作水流,在表皮褪去的時候跟著流淌在了薑寧的手心,滲入了他的皮膚之內。

  唯一依舊留在薑寧手心上的,就是那懸浮在液體之中的神秘物體。

  這一次,薑寧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個造型精致的,材質近乎於透明的袖珍鳥籠!

  “真是個俗氣的故事。”薑寧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袖珍鳥籠,一邊自語。

  隻是他臉上那糾結的表情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鬱悶。

  “這就是莫名其妙嘛!”薑寧忍不住再一次對著那空蕩蕩的迷霧森林吐槽,似乎是想要冥冥之中創造這片地方的人聽到才高興。

  隻是,沒有那個設局著會輕易地出現在局中人的麵前,薑寧的如意算盤自然是落空了,隻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報多大的希望,隻是隨便試一下而已。

  琉璃珠子之中的經曆說起來雖然很長,其實就是三個簡短一瞬的轉場,在迷霧森林之中,甚至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

  薑寧翻手想要將那袖珍鳥籠收入小世界中,結果小世界打開了,鳥籠收不進去,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收起了小天地,把那袖珍鳥籠放在了自己的懷裏。

  一切就緒之後,薑寧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之中。

  “下一步,該往哪兒走呢?”

  他的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了方才那男人死前給自己指出來的方向。

  “盧皆,盧皆。”薑寧輕聲重複地呢喃道:“你到底是誰?”

  這麽自顧自地念叨著,薑寧沒有別的地方好去,果真就順著那男人死前的指引,朝著森林中的某個方向而去。

  之所以說是某個方向,而不是一個具體的方向,是因為在這裏薑寧也判斷不出東西南北,到處都是迷霧,遮掩了視線和方向的感知,他能夠清楚地記得那人給自己指出來的方向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沿著那個方向一直走,也不知過了多久,薑寧看到了一處籬笆圍成的小院兒。

  小院兒的前方是一條小河,小河的後方是一座小山,瞧那樣子和布局,倒是和蘇家小院兒以及早年間的小丘有些相似。

  隻是那院子比起鵲兒和老蘇煙兒的那座院子多少還是要大一些,寬敞一些,院子之中還開辟出了一塊菜地,菜地裏麵長滿了瓜果時蔬。

  薑寧下意識地就想要走進去問上一問,他也的確就是這麽做的。

  但是,每每往前走一步,周遭的光線就暗淡一分,等他沿著麵前的青石板路走到了那小院兒的大門之外的時候,這裏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座陰森森的古廟,古廟的門前一左一右立著兩尊石獅子,隻是那兩尊獅子雖然是獅頭,但是下半身卻是人身。

  按照正常的建築布局,兩尊石獅子應該是大小相同,形貌相似才對。

  但是這兩隻不一樣。

  左邊是一個小獅子,下半身的人腿斜斜地躺在了地上。

  右邊是一個體積要大出三倍的大獅子,他彎腰跪在地上,雙手齊齊向前下方伸出,就好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似的。

  古廟的大門是關著的,門上分明沒有鎖,薑寧趴在門上,透過門縫也看不到後麵有門閂,可是不管他怎麽推門,那大門就是打不開。

  “這種情況,門打不開,那就說明開門需要某種觸發條件。”薑寧自語道。

  “可是,我身上眼下在這迷霧森林之中找到的東西,就隻有這個而已。”薑寧從懷中摸出了那個袖珍的鳥籠。

  他在周圍找了又找,卻沒能找到能夠安放這小小袖珍鳥籠的地方。

  用手拖著那袖珍鳥籠走到了門口,注入真元,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把那小鳥籠收回了自己的懷中,薑寧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道:“果然沒有這麽容易。”

  門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觸發的機關或者事件,薑寧便把自己的目光焦點轉移到了門外的那兩個半人半獅的身上尋找一些不同的地方。

  尋找了半天,依舊沒有尋找到任何的異常。

  唯一有些異常的地方,就是這半人半獅的雕像本身。

  找了半天,什麽都沒能找到,想要飛上去,直接越過院牆進入古廟之中,但是不管他非得多高多快,那古廟的院牆都會以相應的速度向上攀升,無論如何都無法強行進入其中。

  “哎,”薑寧歎氣,道:“果然是一點破綻都不留。”

  既然無法進去,薑寧也不執著,本來那男人死之前,也不過就是給自己指明了一個方向,這個詭異的古廟雖然處在正確的方向,但是那個人所指的地方,卻不一定在這裏。

  轉換一下思路,薑寧的心情立刻就好了一些。

  越過了古廟,薑寧繼續朝著前方走。

  大約走了十幾丈之後,薑寧回頭去看那古廟的時候,古廟又重新變回了一個圍著籬笆,院牆之外有小河小山的農家小院兒。

  薑寧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重新朝著那農家小院兒的方向走去。

  大約朝著前方又走了七八丈的時候,薑寧視野之中的農家小院兒又變成了那個門外有著古怪雕像的陰森古廟。

  反複嚐試了幾次之後,薑寧就確認了視野之中這兩者之間的變幻界限。

  找到了那條界限之後,薑寧的踩在那界限之上,朝著那農家小院兒以及古廟的位置看去,視野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當薑寧踩在了界限之上後,視野之中的農家小院以及古廟的幻影開始融合在了一起。

  古廟門前那兩個半人半獅的雕像的形貌再次變化,獅子的麵貌消失殆盡,轉而變成了一個小孩兒和一隻惡鬼。

  古廟的院牆重新變回了籬笆,小院兒之中,菜圃的邊上,多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以及一隻惡鬼。

  隻是,薑寧分明沒有施展什麽時間力量,但是入眼的畫麵全部都是那種時停的感覺,視野之中所有的畫麵都是靜止不動的。

  “莫非是要我動用時間之力?”

  薑寧呢喃自語,本著試一試也沒有什麽損失的念頭,薑寧抬起雙手,嚐試著將自己身體之內的時間之力注入到那小院兒之中。

  果不其然,原本靜止的畫麵轉瞬之間就轉動了起來,薑寧體內的時間之力原本是自己主動注入的,但是當時間之力真的注入之後,反倒就變成了薑寧體內的時間之力被那小院兒源源不斷地抽走。

  若不是他這段時間對於時間之力的領悟更近了一步,這會隻怕都要被抽空了。

  好在當薑寧體內的時間之力所剩無幾的時候,那股無可反抗的力量很“體貼”的消失掉了。

  而此時的薑寧根本就顧及不到這些,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落在了那菜圃的邊緣。

  女人半蹲著,在菜圃的邊緣,手裏提著的籃子之中已經裝了將近一半,都是些家常要吃的蔬菜。

  惡鬼走了過來,雙手抱臂,在女人的前麵站定,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道:“菜圃裏的菜,我要一半。”

  女人摘豆角兒的動作停了一下,旋即把手裏的豆角放在了籃子中,眉頭微微蹙起,抬頭望著那惡鬼,道:“不是說好的你拿三成嗎?”

  那惡鬼冷笑,“這院兒是我的,這菜圃也是我的,你在我的菜圃裏麵種菜,我就要分一半,你要是不願意,那你可以到別處去種,你也不要在我的院子裏住了。”

  女人站起身來,平靜地望著對方,道:“這院兒原本就有我一半,這菜圃也該有我一半,種菜的種子是我買的,菜是我種的,水是我澆的,說好的分你三成就是三成,一成都不能多!”

  “哼,不要臉的女人!”那惡鬼道:“這盧家院兒,本就該是我們家盧鬆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也不去外麵打聽打聽,哪裏有女人分走祖上一半家產的?”

  女人道:“別人家是別人家,我們家是我們家,父親去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這院子我和哥哥一人一半,你要是不服氣,你找父親說去,在這裏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算什麽本事?”

  “啪!”惡鬼氣壞了,一巴掌扇了出去,在女人的臉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記,“沒有人要的臭女人,你還敢和我頂嘴?你連你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還成天要我們家盧鬆接濟,你還有什麽資格說著盧家院兒還有你一半?你要一半?可以呀,把我們家盧鬆這些年給你的銀子都還回來,我就承認這院子有你一半!”

  女人沒有還手,依舊平靜地看著那惡鬼,道:“那些銀子是我哥哥接濟給我的,不是你給我的,我沒必要向你交代,再說了,那些銀子,以後我一定會還回去的。”

  “還?怎麽還?你那什麽還?”那惡鬼道:“靠你養的那個不好好讀書,整天舞刀弄棒,偷雞摸狗的野種嗎?”

  “啪!”女人一巴掌扇在了那惡鬼的臉上,“你可以說我,隨便怎麽說都無所謂,但是你不能侮辱傑兒,他是我的孩子,不是野種。”

  惡鬼氣急敗壞,在後麵大聲叫罵道:“他爹都不要他了,不是野種是什麽?”

  “啪!”女人轉身,在那惡鬼的臉上又留下了一道手掌印,“五成就五成,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之後,女人提起菜籃子,背對著那惡鬼,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薑寧敏銳地看到,那門前的竹簾子後麵,躲著一個小孩兒的身影,等那女子提著菜籃子回去的時候,他又悄悄地跑回了房間的深處。

  “盧皆,盧傑,”薑寧挑了挑眉,自語道:“看來我要救的人,大約就是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