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戰啟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5-15 10:06      字數:3313
  文中堂孤獨地坐在堂前,抬頭靜靜地看著圍牆外寂靜的黑夜。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佝僂著背走了進來,“家主,各房已經叮囑過了,現在都在收拾細軟。”

  男子的話不多,說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守候著文中堂。

  文中堂握拳捂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瞬間牽動了中年男子的心弦,滿是擔憂地看了過來。

  “四爺,你在文家多久了?”文中堂麵露回憶,輕聲問道。

  名叫四爺的男子抬起頭來,額頭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似乎想起了什麽高興的事情,道,“回稟家主,卑職來文家已經二十年了。”

  文中堂輕喔一聲,歎息道,“二十年啊,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年啊。”

  四爺嘴角咧了咧,正準備說話,文中堂已經搶先了一步,“你可曾後悔?”

  四爺聞言有些茫然,詫異地看向文中堂,卻見其麵帶消息,靜靜地看著自己。

  “家主此言何意?”四爺心沒來由地劇烈跳動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文中堂回過頭去,歎息道,“是吳清源安排你來的吧?”

  四爺聞言麵色煞白,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白,看了一眼文中堂,沉聲歎息一聲,“家主什麽時候知道的?”

  文中堂沒有理會,輕笑道,“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

  四爺瞬間麵如死灰,嘴巴呶呶兩下,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文中堂也不急,就靜靜地坐在椅中。

  四爺佝僂著的背緩緩挺直了起來,“家主是決心與縣尹府決裂了?”

  文中堂沒有說話,隻是含笑看著四爺,隻是寬大袖口之下的細微動靜,說明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四爺苦笑一聲,無奈地道,“二十年啊,終歸還是得到了這一天。”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猛地朝著文中堂撲了過來,麵帶笑意的文中堂依然麵不改色,手臂輕抬,卻沒有等來預想得攻擊。

  一枚窄小的匕首牢牢地釘在文中堂椅後的廊簷上,距離文中堂的腦袋也不過高了三寸,即便此刻,那匕首窄小的劍身,還在快速地震顫著。

  抬眼再看,四爺已經遙遙站在了庭院中間,“卑職得吳老大人和文老大人器重,又得家主看顧,自認為這輩子問心無愧,”見文中堂依然麵不改色,又接道,“可惜大錯已鑄成,還請家主恕罪則個。”

  說完整個人便欲騰身而起,但下一刻,他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一道鐵塔般的身影漠然地站在他的身後。

  雲牧來了。

  “為何不殺了他?”雲牧冷聲朝著文中堂質問道。

  文中堂臉上笑意收斂,緩緩搖了搖頭。

  但雲牧顯然不會在意這些,手下用力,喚為四爺的男子,瞬間被壓入磚石之中,麵上七竅流血,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雲牧冷哼一聲,伸手在衣襟之上擦了擦,朝著四爺的屍體啐了一口濃痰。

  文中堂看著四爺的死狀,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責怪雲牧。

  “今日不殺他,終歸是個禍患。”雲牧走了過來,朝著文中堂冷聲說道。

  文中堂示意雲牧坐下,無奈地道,“他所送的消息終歸沒有送出去,看在他在文家勤勤懇懇二十年的份上,也應該留他一命。”

  雲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他終歸是說不過文中堂的。

  “我家裏的那幾個狼崽子都清理掉了,就怕你這邊出問題,所以提前趕了過來。”說完四處打量了一圈,才發現當真隻有文中堂一個人在此,不由得心中微驚,看來文中堂所說的,要放四爺一條生路,並非一句虛言。

  文中堂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對雲牧的關心表示了感謝。

  二人坐定,很快王誌銘二人也趕了過來。

  隻是相較於雲牧的淡然,王誌銘衣襟上滿是血跡,顯然事情並不怎麽順利。

  但他們沒說,文中堂也沒問。

  王誌銘抱拳朝著文中堂行了一禮,“文兄,難道白奉甲當真會在今日發動麽?”

  似乎聽出了王誌銘話中的質疑之意,文中堂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四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廊下,一齊等待著命運的聲響。

  一道閃爍著濃煙的煙花快速竄上了天,又飛快地炸響。

  雲牧已經顯得有些著急的神色,居然緊繃起來,“開始了。”

  王誌銘霍地站起身來,閃身來到大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看去。

  反觀文中堂,此刻卻閉上了眼睛,靜靜地閉目養神。

  雪影站起身來,透過窄小的窗戶,看著遠處天空中炸響的煙花,瞬間麵色變得煞白。

  那是城南流民的訊號,作為城南大當家的雪影自然不會陌生,這也是她這些時日一直掛牽的事情。

  但真當事情發生了,她反而更加忐忑起來。

  白奉甲,當真能夠打得過帖木兒與吳法言的精心準備麽?

  帖木兒坐在輪椅之上,身旁站在的,是一聲鎧甲的真金和緊握弓弦的邦察。

  就連就不露麵的嘎達,此刻也全副武裝,隻是站立的位置,是吳法言身後。

  吳大一身黑衣,身體佝僂,遠遠站在一旁,將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小沐和吳誠。

  吳法言雙手負後,視線隨著那高高升起的煙花而快速移動,嗤笑一聲,“想不到那白家棄子,還有如此膽色,居然敢提前動手。”

  帖木兒摸了摸輪椅右側已經被盤光的扶手,輕笑道,“總要有些驚喜,方才顯得有意思嘛。”

  驚喜來的遠遠比料想的要快。

  煙花炸響,最先攻出的,並不是閆雲山防備已久的城南流民。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南那座矮牆之上四處放下來的藤梯所吸引時,一支與流民打扮截然不同的隊伍從城北的平民區殺出。

  當頭之人,乃是一個年級尚輕的少年。

  小虎頭。

  曾經那個在承平街上瑟瑟發抖的少年郎,現在舉著一把碩大的鋼刀,衝在了第一個。

  雖然已有防備,但卻截然沒有注意到身旁這些表麵上空無一人的房屋的仆從軍,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閆雲山麵色冰冷,作為被帖木兒與吳法言共同任命為城中三軍臨時統帥的人,右手輕揮,華剛朝著雪地之中啐了一口濃痰,提刀朝著小虎頭走去。

  來人,是一批毫無組織的普通人。

  看穿著,乃是城北的平民無疑。

  華剛雖然心中驚疑,不知道什麽時候城北的平民也投靠了城南,但絲毫不妨礙他動手。

  手中閆雲山贈送的寶刀,時隔多日再次飲血,所飲的,卻是自己身旁父老的鮮血。

  讓華剛更為心驚的是,這幫平民似乎與小沐的仆從軍一般,對殺向自己的仆從軍和城衛軍,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一般,悍不畏死地衝鋒著。

  他們的折損很快,雖然占據了先機,但畢竟不是正規的軍隊。

  小虎頭也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巧妙地借著地勢的優勢,出招頗為陰損地奪走一個個城衛軍的性命。

  周圍的房屋之中,還源源不斷地有著平民持刀殺出。

  城衛軍終於有些擋不住了。

  不是戰力的原因,而是他們不知道,為何平日裏他們的父輩兄弟,現在居然持刀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

  遠處的矮牆上,白奉甲與王仙芝漠然地看著這一幕。

  “原來小虎頭消失,是去做這事去了。”王仙芝苦笑一聲,看著遠處那道模糊的聲音,輕聲歎道。

  白奉甲沒有應聲,遠處的平民還在不斷倒下。

  他們都是與小虎頭一般無二的人,因為信奉神使,加上小虎頭和張一豐等人的鼓動,要動員起來並非難事。

  關鍵他們早就已經忍受不了吳法言的置之不顧,他們中的許多人,未嚐不是想著為吳清源報仇的目的而來的。

  但對於城南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這是一支伏兵,也是一支奇兵。

  “還需要等多久?”王仙芝有些慌了,看著不斷倒下的平民,就連小虎頭,也被四五個仆從軍圍住,幾乎陷入了死地。

  白奉甲抬眼看了看原處,閆雲山依然高坐馬上,似乎城衛軍的逐漸崩亂並未給他帶來絲毫的影響一般。

  他們都在比,或者在等,等誰更先出招。

  第一招,閆雲山輸了,他未曾料到,白奉甲還有這樣一支奇兵。

  所以他第二招不能輸。

  華剛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手起刀落之間,已經砍倒了三個向後退去的城衛軍,倒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其他城衛軍見狀,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撤退。

  華剛的鐵血整治,終歸是有所作用的,這幫曾經的紈絝子弟,終於喚醒了身體之中的血性。

  白奉甲終於出手了。

  小虎頭怒吼一聲,奮力地舉起刀,擋住了朝自己砍殺來的鋼刀,下一刻,卻驟然感覺刀上傳來的力量輕了許多。

  抬眼看去,卻是曾經無比熟悉的身影,帶著他“征戰”過承平街的阿七。

  曾經同樣稚嫩的兩個少年,現在分別作為一支隊伍的首領,再次並肩站在了一起。

  阿七劈倒圍向小虎頭的仆從軍,轉身將手伸向小虎頭,咧嘴一笑,兩隻還弱小,卻已經開始顯現力量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