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故人相見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4-27 09:01      字數:3299
  吳法言的麵色很難看,聽著逐漸遠去的輪椅聲,伸手將茶案上的茶杯拂落在地,發出哐當的響聲,將遠處的蒙放吸引過來,慌忙撲倒在地收拾起來。

  看著麵前不複往日傲然模樣的蒙放,吳法言冷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對於吳法言而言,此前有多麽厭惡百家盟,此刻便有多麽的欣賞百家盟。

  因為現在的百家盟,是他手中最掙錢的產業。

  想想每天從無數的軍工坊中產出的武器裝備,即便無法變現,也將成為他手下軍隊的武裝,這對於即將到來的亂世,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而這些,都得益於百家盟的存在。

  吳法言很快平複了心情,一揮手,蒙放慌忙躬聲行了一禮,弓著背退了出去。

  自從想明白古爾赤存在的意義之後,吳法言對於百家盟也有了新的認知。

  畢竟他知道,在百家盟中,古爾赤占著不小的股份,而這些,現在看來,都是兀魯爾哈的東西。

  對於他來說,自己不能得到的,不讓對手得到,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即便現在兀魯爾哈還算是他盟友,至少也算是有著共同敵人的朋友。

  思慮片刻,吳法言握了握拳頭,還是下定了決心。

  既然帖木兒已經說話了,而且也給足了自己理由,那自己自然沒有理由因為此事惡了帖木兒。

  一念及此,吳法言不由得麵露冷笑。

  帖木兒是一個記仇的人,雖然他平時並未表現出來,反倒是給下屬一種異常開明的感覺。

  但經過此次事變,很多曾經隱藏得很好的秉性再無顧忌地展現出來。

  因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模樣,即便回到大都,也無法回到原來的地位。

  所謂的權貴,對於異類,從來都是棄若敝履。

  帖木兒現在,就是異類,而且還是一個怪異的異類。

  在前往地牢的路上,帖木兒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的那個嫡母知曉自己眼下的模樣,會不會夢中都會笑醒。

  但帖木兒並沒有在這上麵糾結,因為他早就已經有了計劃。

  既然彎刀已經出鞘,自然不在意多沾染一些鮮血。

  身後的盔甲人靜默地看著前方的路,一雙手異常沉穩,隻是因為盔甲的原因,讓他的每一步行走都變得異常的沉重。

  “真金,你會不會怪我?”帖木兒收斂思緒,抬頭看向前方高聳的地牢牌樓,輕聲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隻有盔甲人,至於隱藏在暗地之中的狼逐衛,自然聽不到他的輕聲言語。

  難道眼前的這個盔甲人便是真金?

  隻是真金什麽時候變成了這番模樣?

  盔甲人的回應消除了所有的疑問,隻聽頭盔後傳來一聲悶響,“小王爺能繞過小的這條狗命,已經是萬般開恩,真金感恩尚且來不及,又如何會埋怨。”

  原來盔甲人當真便是真金,也難怪當日雪影會覺得這個聲音有種熟悉的感覺。

  帖木兒輕歎一聲,沉聲道,“想來當日也是本王太過惱怒,一氣之下給你鑄了這身鐵甲,讓你就此困在其中,雖然是怒你不爭,但終歸處罰得太重了。”

  真金聞言,哪裏還敢讓帖木兒繼續說下去,慌忙鬆開輪椅走到前麵,單膝跪倒在地,朝著帖木兒澀聲道,“小王爺萬萬不可這般說,當日確是真金不善指揮,還故作聰明,貽誤了戰機,差點讓小王爺身隕,這些都是真金罪有應得的。”

  帖木兒默默地看了看一臉真誠的真金,緩緩收回視線,沒有再說話,揮了揮手,示意真金繼續推著自己向前。

  眼前的地牢並不大,隻是縣尹府的一個附庸,或者隻是一個過渡,等到相關的程序走完,大部分犯人都會移交到鬼獄去,那裏更加安全,也更能最大可能地折磨人犯。

  當日張一豐能那麽快移交到鬼獄,也是因為當時抓捕的人員過多,眼前的地牢容納不下。

  真金緩緩推著帖木兒入內,一路上自然無人敢前來阻擋,甚至於所有的人都似乎提前知曉了消息,遠遠地退避開來。

  帖木兒仿若睡著了一般,手指輕輕磕碰著扶手,口中哼唱著莫名的歌謠。

  真金知道,那是蒙古草原上的一首牧歌,講的,是一個年輕的牧羊人,見到自己心愛姑娘的故事。

  真金心中一動,似乎知道了什麽,但他不敢問。

  若是以往,他已經問出了口。

  但現在,他已經不會,也不敢。

  帖木兒不是曾經的帖木兒了,他自然也不再是曾經的真金。

  忠心不會變,但人是會變的。

  地牢很窄小,但現在卻很寬闊。

  因為眼下整個地牢隻剩下一個人。

  至於其他的犯人,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即便是牢頭,也隻知道昨夜,仿佛一夜之間,牢中所有尚未審結的人犯都消失了一般。

  隻關押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即便牢頭是一個快五十的老漢,但他也知道,這女子便是旁邊醉香樓的雪影姑娘。

  他曾經跟著蒙放前往醉香樓,遠遠地看過雪影一眼。

  帖木兒緩緩來到牢門口,手臂微抬,真金輕輕躬身行了一禮,遠遠地退開了,將空間留給了一男一女。

  “雪影姑娘,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仿佛是老友重逢,帖木兒陰惻惻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縷淡淡的柔情。

  一直沉默麵壁的雪影聞言,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麵具遮麵的帖木兒,身體抑製不住地產生了些許畏懼之意。

  眼前的人,讓她產生一種從內而外的厭惡,以及畏懼。

  並不單是那張可怖的臉龐,更在於他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的陰冷。

  “雪影感謝大人看顧,小女子一切都好,不勞大人記掛。”雪影雖然說著感謝的話,但聲音中卻沒有絲毫感情色彩。

  她雖然沒來過牢房,但也知道,原本的牢房絕非現在的樣子,想來那遠遠跪著的牢頭,也受了不少罪,要將原本汙濁的牢房收拾得這般整潔,自然要下不少功夫。

  而這些,想必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帖木兒笑了,看著雪影的麵容,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似乎想起了往日的美好。

  但他很快又憤怒起來,因為他猛然想起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是讓人嘲笑罷了。

  帖木兒猛然一拍身下的輪椅,看著雪影麵無表情的麵龐,輕籲一口氣,平複了一番心情方才淡然道,“本官此番前來,乃是想與姑娘商量一下合作之事,還請姑娘不要意氣用事。”

  帖木兒的話顯然出乎了雪影的意料,她已經做好了遭受折磨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居然從帖木兒口中說出了合作二字。

  雪影不由得嗤笑出聲,“大人說笑了吧,你我自何處來的合作的可能?”

  帖木兒看著雪影因為氣惱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心中居然生出了一絲滿足的感覺,直看得雪影渾身發冷,方才收回了視線。

  “事情很簡單,隻要姑娘勸說綺羅樓主,交出手中所有暗探,本官便允諾,會放你們所有人離開。”帖木兒強行不讓自己的聲音那般幽冷,輕笑道。

  雪影聞言,心中一突,頓時也已了然,吳清源即便如何不堪,但他終歸是白綺羅,以及醉香樓的庇護之人,現在吳清源一死,醉香樓即便未倒,恐怕也離之不遠了。

  “大人說笑了,小女子已經離開了醉香樓,樓中的事情,自然與小女子無關,想必大人是找錯了人了。”雪影的話說得滴水不漏,讓帖木兒找不到把柄,但卻低估了帖木兒。

  隻聽帖木兒輕笑一聲,雙手一滑,輪椅順勢在原地轉了一個圈,顯得頗為飄逸,有一種當日那個俊朗飄逸的年輕人重新回來一般的感覺。

  “雪影姑娘低估了自己才是,”帖木兒止住笑聲,“當日在下隻不過是用姑娘的一個秘密,便從綺羅樓主哪裏換了吳老家主的一個大秘密,想來姑娘在綺羅樓主哪裏地位頗高才是。”

  雪影聞言一愣,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卻聽帖木兒接著道,“隻是現在本官手中已經沒有了什麽好的籌碼,也隻能是勞煩姑娘親自出馬一趟了。”

  雪影轉頭看了看眼前曾經奪取自己最美好東西的年輕男子,眼神之中隱藏很深的仇恨一瞬間暴露出來,猶若一道驚雷直接撲向牢門口,伸手朝著似乎放鬆了警惕的帖木兒抓去。

  隻是她低估了帖木兒,或者說,低估了現在的帖木兒。

  已經死過了一回的帖木兒,對於自己的生命,自然是無比的珍視。

  雙手輕輕一滑,輪椅順勢向後挪出一步距離,讓牢中的雪影,似乎再努力一點點,便能抓到他一般。

  但這個距離,已經成為一道天塹。

  真金帶著牢頭快速奔了過來,卻見帖木兒一臉笑意,看著對麵重新恢複平靜的雪影道,“姑娘體弱,禁不住在下這般苦難,本官也不想你受這般苦痛,”頓了頓,打量了一番雪影的身形,有些無奈地道,“但此事對本官異常重要,若是姑娘遲遲不應,恐怕本官也由不得讓你吃些苦頭了。”

  雪影抬眼斜睨著帖木兒,似乎早就等著這句話一般,嗤笑一聲道,“那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