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婚(一)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4-05 09:14      字數:3326
  白禮賢看著眼前張燈結彩的畫麵,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收回視線,轉身朝著門外走去,今天他的事情很多,沒有那麽多時間來感傷。

  白蓁蓁木訥地坐在錦凳上,對麵的銅鏡中映襯著一張嬌豔的麵容,在殷紅的胭脂襯托下,顯得更加雪白動人。

  喧鬧的喜婆不斷地繞著白蓁蓁說著討喜的話,但絲毫沒有改變白蓁蓁猶如死水一般的麵容。

  從回到白府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死了。

  尤其是白家老太爺決絕的話語,以及自己父母哀歎的麵容,讓她有一種痛恨的感覺,痛恨自己生在這煊赫世家。

  有些時候,她甚至會羨慕城南的那些孩子,他們雖然缺衣少食,但捧著窩頭的時候,他們臉上的笑容,讓白蓁蓁刻骨銘心,那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情緒。

  思過園肯定不會再去了,但對於她來說,整個吳府,不是另一座麵積更大的思過園麽?

  一念及此,白蓁蓁不由得劇烈咳嗽了兩聲,看著嘴角上更加嫣紅的色彩,白蓁蓁攤開手,雪白的手心裏,是一團嫣紅的色彩。

  服飾梳妝的丫鬟大聲驚呼起來,喜婆厲聲斥責了一聲,順著丫鬟的指引,強行攤開白蓁蓁緊握的右手,不由得嚇得麵色大變。

  一個盛裝婦人隨著仆婦的引導,快步走了進來。

  看著白蓁蓁毫無血色的麵容,婦人麵露心疼之色,又飛快收斂起來,聽了喜婆的稟報,沒有第一時間去問責白蓁蓁,厲色斥責了房中伺候的奴仆。

  這些都是新換上來的人,之前的丫鬟,因為協助白蓁蓁逃跑,等待她的,自然是最為嚴厲的懲罰。

  婦人偷眼打量了一眼愣愣看著鏡麵的白蓁蓁,見其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有所改變,心中輕歎一口氣,強顏笑道,“蓁蓁,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其他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說完走到白蓁蓁身旁,攤開白蓁蓁的右手,拿出絲絹輕輕擦拭掉尚未凝固的血跡。

  白蓁蓁木然地感受著這一切,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

  一個頭發花白的大夫背著藥箱匆匆而來,正要上前診治,卻被婦人悄悄搖頭打斷,在婦人的示意下,從藥瓶中拿出一粒丹丸遞上,自然有婦人身旁的仆婦上前伺候喝藥。

  說是伺候,倒不如說強迫的多。

  白蓁蓁在兩個健婦的幫助下,木然地吞下了丹丸,灌下去的清水順著嘴角滑落,免不得又要補妝。

  “胡先生,丹丸能頂多久?”婦人緊跟著老大夫走出房門,輕聲問道。

  姓胡的大夫輕歎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無把握。

  哀莫大於心死,從來不是一句虛言。

  婦人厲聲叮囑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婦人還未說完,姓胡的大夫早就已經躬身下去,低聲應道,“夫人放心,老夫什麽也不知道。”

  婦人漠然地點了點頭,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將大夫打發走,伸手將房中的丫鬟招了出來,沉聲叮囑道,“將胡先生給的丹丸收好,如若九小姐再咳,就及時喂藥,千萬不能府內出事。”見丫鬟有些木然,婦人麵露厲色,嗬斥道,“如若有任何閃失,唯你們是問!”

  丫鬟聞言一驚,和周圍幾個仆婦慌忙跪倒在地,連聲說道不敢。

  婦人收拾情緒,笑著走到白蓁蓁身後,為白蓁蓁扶正了頭頂上的金步搖,笑嗬嗬地道,“我們家蓁蓁真漂亮,絕對是城中最美的姑娘。”

  可惜的是,白蓁蓁並沒有回應道。

  婦人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見白蓁蓁依然沒有反應,又叮囑了一番,轉身走了出去。

  在鏡中看著婦人離開,白蓁蓁的手掌微微握緊,眼角不由自主地滾落兩行清淚。

  吳府的熱鬧相較於白府來說,自然更加隆重。

  蒙放已經為此事忙活了兩日,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蒙放不放心地再次到禮堂中巡查了一番。

  見尚有奴仆在不斷地收拾,蒙放耷拉著臉,大聲叫罵起來。

  吳器透過窗戶,看了對麵“熱鬧”的場景,內心輕哼一聲,雖然看不慣蒙放的做派,但這本就是人家的工作,他自然不好斥責什麽。

  狂獅看著吳器關上窗戶,輕歎一聲,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吳器緩緩走到狂獅下手坐下,一臉期盼地看著狂獅。

  仿佛是覺察到了吳器的目光,狂獅苦笑著抬起頭來,沉聲道,“傻徒兒,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蓁蓁如此,你我同樣如此。”

  吳器有些急切地搖了搖頭,正要抬手比劃,已經被狂獅直接抬手打斷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隻是你我有何麵目再去見蓁蓁。”

  狂獅的麵色灰敗,知曉自己徒弟想要前去探望白蓁蓁,他如何不想,但很多事情,並不是想就能實現的。

  此刻的他們,就如同見證者,隻能默默地旁觀,作為吳清源親自決定的事情,狂獅從來沒有忤逆過,不是不想,更多的是不敢。

  鳳三揮了揮手,跟來的幾個幫中好手放下手中的禮箱,恭聲應了一聲是,快步走出,將空間留給了房中的兩個男人。

  “老夫先得恭喜吳大人,美夢成真,抱得美人歸啊。”鳳三沒有理會吳法言的淡然,哈哈大笑,自顧自走到椅中坐下。

  吳法言低頭輕輕翻開一頁書,靜靜地看著,沒有理會鳳三的恭賀。

  鳳三也不著急,知曉吳法言有心晾著自己。

  矛盾不是一天一時產生的,自然也不是一天一時能夠消弭的。

  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需要遮蔽在官府屋簷下的江湖匹夫,而是手握可以決定城中生死存亡大權的一方巨擘。

  當然,他現在不會跟吳法言翻臉,虎皮有總比沒有好。

  再說,以他的圖謀,宰了吳法言,自己取而代之並沒有絲毫意義,況且殺了吳法言,他可並沒有那個把握能殺了吳清源。

  原本還以為吳家父子勢同水火,畢竟他是知道吳法言的野心的。

  但最近這些時日,吳清源的所作所為,讓他越發的看不懂,也更加的謹慎。

  更何況他現在並不確定,自己手中的仆從軍,就能贏得過吳清源手中的啟辰軍。

  哪怕是仆從軍能夠換掉啟辰軍,他也不會貿然動手,因為他同樣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商人重利,沒有好處的事情從來不幹,至少是盡量少幹,即便最近這些時日城南源源不斷的有人仿若過江之鯽一般,落入他的手中,成為補充仆從軍的最佳來源,但他依然選擇謹慎。

  而在這之前,吳法言自然是最好的掩護,況且看著兩父子鬥法,自己從旁漁利,鳳三自然是樂意至極。

  仿若沒有注意到鳳三打量自己時,眼中閃爍著的莫名的光芒,吳法言輕輕合上書,鄭重地擱在一旁的書案上,長身而起,朝著鳳三溫聲道,“龍大老板破費了。”

  雖然目光並沒有在那些禮箱上停留,但他知道,這是鳳三送過來的誠意,至少是目前這個階段,願意繼續保持合作的誠意。

  吳法言淡然一笑,沒有在意鳳三的冒犯。

  這些都在意料之中。

  鳳三大手一揮,不在意地道,“誒,吳大人,你我相識多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些許禮物,不成敬意,怎麽當的起一聲破費。”

  吳法言走到鳳三對麵坐下,手指輕輕磕碰著桌麵,淡然道,“龍大老板也何必嘲笑,你知此事非我所願。”

  鳳三聞言淫笑一聲,“吳大人此言差矣,那日你我所見,白蓁蓁當真是一個冰肌玉骨的極品,雖然沒有近觀,但以老夫判斷,此女麵相非凡,遙遙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恐怕吳老大人安排這幢婚事,是有大用意的。”說完更是嘿嘿淫笑不止。

  吳法言端起手邊茶盞,漠然抿了一口茶,並沒有動怒的意思,對於白蓁蓁的事情,他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並不代表他一無所知。

  吳法言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繼續談論的興趣,直接岔開話題問道,“龍大老板,現在仆從軍恢複得如何?”

  鳳三眼中寒光一閃而逝,頓時愁眉苦臉地歎道,“哎,縣尹大人,你要不提,我也該問問了,仆從軍每日所耗甚大,現在單靠金錢幫已經難以支撐,不知縣尹府可否支持一二?”

  吳法言仿若沒有看到鳳三投過來的試探的目光,擱下茶盞道,“大事在即,龍大老板又何必在這點小事上糾纏?”

  鳳三聞言一喜,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吳法言道,“看來縣尹大人已有計劃啊?”

  吳法言淡笑一聲,抬頭看向屋外道,“你我圖謀五年,不就是為了今日麽?”

  鳳三聞言站起身來,在房中繞了兩個圈,一拍雙手笑道,“縣尹大人好算計,今日當真是絕佳時機,隻是以咱們現在的實力?”

  吳法言抬起手來,打斷了鳳三繼續說下去,淡然道,“龍大老板多慮了,你知我心,我亦知你心意。”緩緩站起身來,抬頭看了看堂中掛著的墨梅圖,接著道,“此前約定的半城之約不變,事畢之後,本官會親自上書,為你求一官身,而且會親自向兀魯爾哈引薦,屆時天高任鳥飛,方才是龍大老板一展抱負之時。”

  鳳三聞言,眼中精光閃動,看著吳法言的背影,輕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