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戰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1      字數:3223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刀,那是南城的流民不知多久之前便開始偷偷鑄造的簡易刀具。

  用王仙芝的話說,就是一把砍柴刀,但對於這些流民而言,有砍柴刀也總比赤手空拳對敵要好一些。

  石頭抬眼打量了一眼趴在自己不遠處的一個青年,準確說那還是個孩子,是少年團的一名成員,比石頭還要小兩歲,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隻是隨口叫阿七,就是一個爛大街的名字,甚至比不上什麽阿貓阿狗。

  阿七身前的積雪已經化了許多,已經難以遮擋他的麵容,石頭知道,這是太過緊張的緣故。

  他的手緊緊地攥在刀柄之上,那是用木頭簡單綁在一起做成的刀柄,摸上去並不舒服,但對於阿七來說,現在這是最令他感到安心的東西,他的手不住地捏緊又放開,顯然早已經將石頭叮囑的不能緊攥刀柄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

  即便天氣嚴寒,依然阻擋不了手心不住地冒汗,甚至於他都能夠感覺到眼睛開始發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阿七!”石頭拍了王仙芝一把,示意了一下之後便緩緩挪動到了阿七的身旁,伸手搭在了阿七的肩膀之上。

  阿七轉過臉來,朝著石頭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輕聲問道,“石頭哥,你說我們會不會像江流兒......”

  阿七的話還沒說完,石頭已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自然是不想聽到他接下來的話。

  “別瞎想,我們現在是在為江流兒報仇。”石頭麵色微微一變,低聲安慰道。

  阿七聞言一愣,麵色一肅,朝著石頭笑了笑,沒在說話。

  石頭心中輕歎一口氣,看著阿七年少的麵容,不單是阿七,他何嚐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但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他多想。

  一騎快速縱馬而來,馬鼻之上不斷噴著白氣,顯然是騎手不惜馬力,快速疾馳而來。

  石頭朝王仙芝看去,卻見王仙芝一臉嚴肅地看著對麵越來越近的騎手。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騎手並沒有直接衝過來,遠遠地扯起馬韁,籲了一聲,便見座下的馬人立而起,又快速落下,發出沉悶的落地聲。

  王仙芝麵色一變,雖然隻是簡單的一騎,但已然完美地展現了蒙古人精湛的騎術。

  不單是王仙芝,場中所有人的麵色都為之一變,雖然都是流民,但見慣了兵卒,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一騎的厲害之處。

  現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眼前的這一騎到底是探馬還是來人已經知曉了他們的伏擊計劃。

  “前方是哪路英雄,還請出來相見。”騎手很是大膽地放開手中的韁繩,抱拳朝著王仙芝等人的方向行了一禮朗聲道。

  石頭麵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見王仙芝朝著自己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先靜觀其變。

  騎手等了一陣,見眼前沒有動靜,嗤笑一聲,“不要懷疑本將軍是在詐你們,你們的這點小把戲,以為能瞞得過我們小將軍的眼睛嗎?”

  這下不單是石頭,連王仙芝的麵色都為之一變,周圍的流民更是不由得麵麵相覷,紛紛將目光投向了王仙芝和石頭。

  王仙芝強作鎮定,石頭原本慌亂的神色也頓時冷靜了下來,朝著流民壓了壓手,讓所有人將身體全部隱藏在山丘之後。

  卻聽騎手譏諷道,“一群蟊賊自作聰明,現在是寒冬臘月,況且這裏是什麽地方,弄兩聲鷓鴣叫是什麽把戲?”

  騎手話音未落,王仙芝霎時間麵紅耳赤,也不敢回頭看,立刻便知道了自己的疏漏何在,自己出身川中,在密林之中聯絡習慣了鷓鴣聲,這次便想當然的與前方盯梢的弟兄約定用鷓鴣聲聯絡,沒想到直接露出了破綻。

  王仙芝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石頭已經挪動到了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此刻不用在意這些。

  王仙芝紅著一張臉正要說什麽,卻見石頭朝著遠處努了努嘴,王仙芝順勢看去,卻見一隊車隊緩緩出現在了那個騎手的身後,雖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但已經可以說是明目張膽了。

  那名騎手見依然沒有人答話,傲然冷哼一聲,調轉馬頭緩緩策馬朝著後方的車隊迎去。

  車隊自然是帖木兒的車隊,那麽王仙芝等人想要伏擊的,自然便是帖木兒本人。

  等到真金回到車隊,當即便來到馬車旁向帖木兒稟報道,“回稟小將軍,果然如您所料,前方有一股小蟊賊,看情形數量不少,但都是一些雛兒,沒什麽經驗,估計是被逼瘋了想要攔路打劫的小崽兒。”

  車內的帖木兒聞言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冊,朝著真金笑道,“這次到了兀魯爾哈的大營,我到時候舍了這張臉,去求求兀魯爾哈,讓你在他帳下聽用,給他當一個親隨吧。”

  真金聞言一愣,連忙朝著白奉甲問道,“小將軍,我......”

  帖木兒透過幔帳,抬手阻攔了真金的辯解,淡然道,“你不用多想,隻是讓你去他帳下聽用,跟著他曆練曆練,也好知道為什麽你隻是一部之將,而他兀魯爾哈則是一軍之將。”

  真金聞言鬆了一口氣,雖然心中略有不服,但自然不敢表現出來,沉聲應了一聲是,便聽帖木兒接著道,“你不用不服氣,你剛才說前方攔路之人,乃是一些想要攔路打劫的匪徒,但你可曾想過,這寒冬臘月,道路不通,如果真是綠林之人守株待兔,恐怕他們早就已經餓死凍死了,哪裏還能堅持得到現在。”

  真金聞言悚然一驚,立刻發現了不對,正要策馬到車隊前阻攔行進,卻被帖木兒直接叫住了。

  帖木兒緩緩躺倒在車廂之中,淡然道,“所以這就是你第二點不如兀魯爾哈的地方,你現在知道了前方是有人故意設伏,擔憂我們無心算有心,但你可曾真正想過,前麵埋伏的到底是誰?”

  真金聞言一窒,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隻得垂手聽訓,但帖木兒顯然沒有放棄這個真正的心腹,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這也是他當初為何一見邦察便找兀魯爾哈要過來的原因,真金雖然忠心,但論帶兵征戰,顯然並非其長項,而帖木兒的目標,遠遠不止於做一個安樂王爺。

  “白城之中勢力紛繁複雜,但真正敢與我們正麵衝突的,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他們要麽本就是朝廷的寄生蟲,要麽就是有更大圖謀,現在能夠不顧一切的與我們作對的,估計也就隻剩下城南那些窮苦人了。”

  真金聞言一喜,狀若思考片刻,馬上接著道,“所以小將軍讓車隊不用停留,直接開過去,就是根本不擔心他們能夠攻破我們防線吧?”

  帖木兒無奈地將一旁的書拾起來蓋在自己臉上,悶聲道,“真金,你速速到車隊之前,叮囑所有人提高警惕,真要是這幫人不識好歹,那麽也不用留手,直接斬殺吧。”

  等到真金縱馬離去,帖木兒揭開覆在臉上的書冊,眼睛盯著頭頂的車篷,臉上不由自主地顯露出幾分苦澀,他如何不知道流民為何憎恨於他,但為了至正帝的旨意,他又何嚐不是在馬鬃上跳舞?更何況他帖木兒現在根本沒有能力來解決流民的問題。

  帖木兒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看到了前方即將鮮血四濺的場麵,心中默禱道,“等我帖木兒回到白城之日,便是你們解脫之時。”

  隨著外麵傳來的一聲喊殺聲,帖木兒驀然睜開眼睛,隻是相比於之前的哀憐,此刻的帖木兒,眼神之中滿是冰冷,“隻是現在,你們既然作出了選擇,那邊隻能死!”頓了頓,仿若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因為我不能死!”

  土丘之外,王仙芝第一個衝了出去,舉著手中的鏈刀,伴隨著他魁梧的身軀,從山丘之上一躍而下,頗有神人降世的威勢,前方打頭的騎兵口中的“敵襲”二字尚未完全喊出口,便被王仙芝一刀劈成了兩半。

  一股鮮血噴灑在王仙芝臉龐之上,更添幾分凶蠻之氣,身後緊跟著躍出的流民見此場景,不由得士氣大漲,剛才還頗為緊張的阿七也感覺腿腳輕快了幾分,按照石頭之前教給的方法,大聲喊殺朝著車隊衝殺而去。

  看著山丘之上不斷躍下的流民,真金皮盔下的臉冷若冰霜,雖然更加佩服帖木兒的驚人判斷,但無疑他心中也憋著一股邪火,看著這些不知死的螻蟻,真金緩緩拔出了刀,策馬朝著陣前走去。

  在那裏,王仙芝正如魔神一般,以一對多,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雖然下方形勢一片大好,但留守在山丘之上的石頭卻並沒有感覺到輕鬆,眼前的車隊實在太過詭異,顯然是早有準備,從王仙芝衝殺開始,雖有折損,但隊形絲毫未亂,中間碩大的馬車自然便是他們的目標,而馬車之後還有諸多騎兵,居然一直冷眼看著前方的廝殺,而座下的戰馬紋絲未動。

  看著獰笑著緩緩走向前來的真金,石頭一顆心不由得劇烈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