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血染的善心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418
  大人物的謀劃從來與小人物沒有關係,但又密切相連。

  當古爾赤等人因為即將滾滾而來的錢財而興奮之時,白城的老百姓們,正因為有錢買不到糧食而發愁。

  當然,這得排除南城那些喜從天降的幸運兒們。

  南城有很多張一豐,他們都很幸運地收到了所謂真佛的禮物,無不虔誠地感謝神靈的饋贈。

  這個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一直留意城內動靜的王仙芝和石頭耳中,石頭無奈,王仙芝也感覺頗為可笑,誰曾想自己不自覺間居然成了佛?

  可惜要是那些佛祖都是王仙芝這樣的人,那還真就是一件奇事了。

  但很快石頭就想到了其中的隱患。

  人多眼雜,這句話並非虛言。

  當王仙芝大大咧咧坐在棚屋的門口,看著難得出來走動的流民們臉上都帶著稀奇的喜意,心中不自覺之間浮現出一種莫名的情感,一個跟班湊到王仙芝身旁坐下,自得地道,“沒想到當善人是這種感覺,難怪平日裏那麽多人喜歡假惺惺地做善人。”

  王仙芝豪飲了一口酒,眼神之中浮現出一絲隱憂,但他沒有選擇告知正在沾沾自喜的一眾兄弟。

  他們還是考慮得太簡單。

  木花的軍隊跟他的性格一樣,奔雷如火,在生活中可能處處受氣,但真正到了戰場上,卻是一支實實在在的勁旅。

  迅若奔雷的馬蹄聲將所有的喜悅都踩得稀碎。

  靠近城北的一片棚子已經被攔馬索扯得個稀碎,這些平日裏被用來對付敵方戰馬的東西,現在麵對勉強支撐的破棚子,幾乎沒有費吹灰之力,從此也可以看出木花此刻的心情。

  馬隊停了下來,伴隨著所過之地呼天搶地的哭嚎聲,木花一臉陰沉地策馬走進了這個原本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涉足的地方。

  哪怕是普通的士兵,此刻都已經忍不住掩住了鼻子,屎尿味,騷臭味,還有剛才被攔馬索扯斷身體散發的血腥味,種種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屬於南城的味道。

  木花揮了揮馬鞭,一眾軍士第一時間放開了掩住口鼻的手,提起彎刀策馬奔騰,將周圍一眾流民驅趕到了一起。

  木花的軍力有限,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已經是十倍於他的流民,但木花並沒有在意所謂的敵我力量之對比。

  接過一名軍士遞過來的糧袋,收糧官已經確認,這些糧食就是他們所丟失的那一批軍糧,木花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

  “誰能告訴我,這袋軍糧是誰家的?”木花提起口袋,幾十斤的糧袋在他手中,就仿佛是一件輕巧的玩具一般。

  一群流民畏懼地看了看眼前凶神惡煞的蒙古軍士,卻沒有人敢應聲。

  木花冷笑一聲,“很好,如果沒有人說話,那本將軍隻能挨家挨戶地搜了,如果誰家窩藏賊贓,別怪本將軍手中的刀不認人。”看了眼場中因為自己一句話而嗡嗡作響的人群,木花接道,“如果誰老實交代了,除了你們手中的糧食,本將軍還會有其他賞賜。”

  躲在遠處的王仙芝暗罵,“這麵蠢如豬的韃子,居然還有這份花花腸子。”

  在兀魯爾哈的軍中,木花從來都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很多人認為他是因為兀魯爾哈恩寵,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反而沒有多少人去關注他的其他方麵,但作為一軍大將,對於兀魯爾哈而言,又如何會因為個人喜好就決定調兵遣將呢?

  木花,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聰明,隻是正如兀魯爾哈所言,他的世界是在戰場之上,他的長處在敵人之中。

  一隻手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很快便有第二隻手、第三隻手......

  王仙芝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心中咒罵一聲,“都是些扶不起的豬狗。”

  當然,這句話也就是自己說說罷了,如果被石頭或者雪影聽說了去,自然會跟他好好討教一番,雖然並不畏懼二人,但王仙芝依然很尊敬他們,他們的行徑,值得他尊敬,畢竟他也曾經是這些苦難人中的一員。

  木花心中冷笑,卻不妨礙他欣賞自己的傑作,朝著身側點了點頭,一個親隨領命而去,將其中一個舉手的老嫗帶到了木花馬前。

  附身趴在馬鞍之上,木花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瘦骨嶙峋的婦人,看著對方畏畏縮縮的眼神,木花難得扯嘴笑了笑,“你能告訴我,是誰偷了這些糧食麽?”

  老嫗仿佛沒有聽懂這句話一般,疑惑地抬頭看了看木花,那名親隨一腳將老嫗踹到在地,“他媽的,將軍大人在問話,沒聽到啊。”

  反倒是木花揮了揮鞭子,阻攔了手下,又重新問了一遍,“是誰將這些糧食放在你們這裏的?”

  老嫗咧了咧早已經不知道掉了多少牙齒的嘴巴,扯著嘶啞的嗓音尖聲道,“是佛祖顯靈,給我們大家夥送來了糧食。”

  木花等一眾軍士一愣,齊齊大笑起來,木花冷冷地道,“你怎麽知道是佛祖顯靈,給你送的糧食?”

  “回稟大老爺,老婆子醒得早,聽到外麵有動靜,推門便看到了一袋糧食,看巷子裏也沒有人,你想要不是佛祖顯靈,誰會惦記著我們這幫苦命人。”似乎察覺到了木花話語之中的不善,老嫗說話間的顫音更重了幾分,好不容易絮叨完一句話,幾乎已經快站不住腳了。

  “看來佛祖真是眷顧你們啊,老子也在白城,怎麽沒見佛祖給本將軍送幾袋糧食?”木花斜視了一眼老嫗,冷冷地道。

  “大老爺勿怪,這袋糧食是老婆子在門口撿的,真的隻是撿的。”老嫗終於回過味來,趕忙分解道。

  一名親隨陰笑一聲,提刀走向那老嫗,還不待他走近,便聞到一股屎尿臭,卻是那老嫗已經控製不住身體委頓在地,屎尿失禁了。

  “真他媽的晦氣,一點都經不住嚇唬。”那親隨啐了一口唾沫,連忙吩咐兩名軍士,扯起那老嫗丟回了人群之中。

  周圍人四散,看著四處閃著寒光的彎刀,又不敢遠離。

  “你們都認為這些糧食是佛祖顯靈送的麽?”那名親隨從人群中扯出剛才舉手的幾人,麵色冷酷地問道。

  有了老嫗的先例,這群人如何不知道眼前這幫凶神惡煞的官兵的目的,紛紛搖起頭來。

  “很好,那你們誰能告訴本將軍,是誰偷了本將軍的糧食,讓你們一幫蠢豬撿了便宜?”木花跳下馬來,走到幾人身前,冷冷地問道。

  一群人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何舉起手來,現在隻能無助地搖起頭來。

  木花心頭一陣火起,從身旁親隨手中接過彎刀,一刀將一個三四十歲的漢子砍倒在地,隻見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在地上滾了三滾,嘴巴張得大大的,仿佛想要張嘴辯解一般。

  “現在有人知道了麽?”木花的刀法很巧妙,當麵生劈了一個人,居然絲毫沒有沾染鮮血,隻是一臉橫肉在冷豔的刀光之中,顯得異常凶惡。

  “回稟大人,是張一豐。”一個同樣瘦骨嶙峋的猥瑣漢子屎尿橫流,跪倒在地。

  木花眉頭一皺,顯然聞到了那股刺鼻的騷臭味,但好歹有了一絲線索,示意自己的親隨上前盤問,自己則再次退到了馬上。

  那漢子話音剛落,人群中猛然間嗡的一聲,四處議論起來。

  那親隨扯出馬鞭,在空中挽了一個花活,發生清脆的響聲,一下鎮住了場中的嗡嗡聲。

  “告訴爺爺,誰是張一豐?”那親隨捂住口鼻,站在那漢子的上風處,甕聲問道。

  “是住在東邊的一個漢子,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老娘......”漢子的嘴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快過,一股腦將張一豐所有的情況都禿嚕了出來。

  木花輕笑一聲,揮了揮手,自然有兩名將士扯著那人前去捉拿張一豐去了。

  木花好整以暇地等待著結果,底下一眾人等麵麵相覷,誰也不曾料到有如此結果。

  去捉拿張一豐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結果自然是那屋裏連根毛都沒有,更別談人了。

  木花眼中寒光一閃,打量了場中眾人一眼,朝著身旁的親隨比劃了一個手勢。

  那親隨自然領會得,咧嘴厲笑一聲,拔出彎刀帶了兩人走到一眾人麵前,拉出十人跪成一排,隻見手起刀落,便是兩顆圓滾滾的頭顱滾落在地。

  兩名軍士的速度並不快,顯然並沒有拿出對陣殺敵的本事,但卻是有意放慢了速度。

  當第一顆頭顱落地時,隻聽那親隨高聲喝到,“交出張一豐,我便饒了這些人的狗命。”

  這名親隨顯然也是個練家子,聲音居然蓋過了場中幾百號流民呼天搶地的聲音,遠遠躲在一處棚屋中的王仙芝等人麵色一變,身旁的張一豐更是麵色慘白,心中直罵那蒙古韃子心腸狠毒,居然想出了這招前來要挾眾人。

  張一豐畏懼地看了一眼王仙芝,到了此刻,他如何不知道就是王仙芝等人將糧食放在了自家門口。

  但要讓他象場中眾人一般,他又無論如何是做不出這等事的,現在隻能看王仙芝如何處置了。

  王仙芝緊閉雙眼,仿佛沒有聽到場中聲音一般,就是不作聲。

  場中已經血流成河,轉眼之間已經死了差不多有四五十號人。

  雖然知道此事就是那猥瑣漢子攀咬,甚至眾人都知道隻不過是他曾經愛慕的女子偏偏喜歡張一豐罷了,但此刻的木花,又如何聽得眾人的解釋,既然這人願意做好人,那就看看在幾百條人命麵前,是否還能做得了好人。

  至於這人是不是張一豐,又有什麽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