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吳法言的沉默(第二更)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255
  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著吳法言,包括病榻上的吳清源。

  帖木兒的這句話,可以是正常的關心,也可以是赤裸裸的挑撥,關鍵就在於吳法言如何應對。

  吳法言的臉色陰沉,立刻便轉眼笑道,“大人見笑了,吳家一直以來,就是我父親做主。”

  一直以來,包不包括以後呢?所以這句話說了,也相當於沒說。

  帖木兒卻不死心,一臉擔憂地道,“可是令尊大人現在身體欠佳,都說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更何況吳家關係甚大......”

  吳法言卻難得地強硬了一次,拱手打斷了帖木兒的話,沉聲道,“大人,此乃吳家家事,卑職在此謝過大人關心。”

  帖木兒一甩衣袖,冷聲道,“吳大人既然知道‘卑職’二字,那自然知道吳家事關朝廷在白城的大計,本官希望吳家早日明確才好。”說完也不管吳法言,甩甩手直接轉身回後堂去了。

  帖木兒的話已經是圖窮匕見,堂中所有人都選擇用沉默來應對,這既是吳家的家事,也的確如帖木兒所言,是朝廷之要事,包括言敘文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吳家接下來要怎麽走。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態度。

  言敘文拱拱手,沒有說話,帶頭離開了。

  一眾將領緊隨其後,李神醫能夠在吳家待這麽多年仍然混得風生水起,察言觀色自非常人可及,連忙緊跟著出去了。

  “吳大人,要沒什麽事,老夫便告退了。”老駝背站起身來便要告退。

  吳法言麵上強擠出一絲笑意,“歐陽先生切莫說笑,我父現在病情尚未恢複,還請先生在吳家盤桓幾日,再做打算。”也不管老駝背是否願意,一揮手,蒙放已經帶人將老駝背圍了起來,顯然如果老駝背不願意的話,就要準備用強了。

  老駝背甩甩衣袖,冷笑道,“罷了罷了,老夫這條命就由得吳大人處置吧。”

  吳法言揮揮手,蒙放等人便帶著老駝背朝堂後走去。

  老駝背突然轉身,驚得蒙放連忙抱住他,卻被老駝背一把拍在他手上,卻聽老駝背說道,“縣尹大人,可別忘了我的萬兩黃金,哈哈哈。”

  老駝背的笑聲越大,吳法言的臉色越陰沉。

  房中隻剩下吳法言父子。

  吳法言沉默著走向吳清源,臉上浮現出憂慮的神色。

  “此刻是不是特別想殺死我?”房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

  吳法言一驚,卻立刻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居然來自於病榻上的吳清源。

  吳法言麵上驚喜不已,“爹,你能說話啦?”

  吳清源冷笑道,“現在沒有外人,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態。”

  吳法言聽到此言,猛地跪倒在床前哭泣道,“父親說的哪裏話,您這是要逼死兒子麽,兒子心中無時無刻不為父親擔憂。”

  吳清源見其神情不似作偽,昨日雖然昏迷不醒,但到了後麵老駝背給他紮了兩針,其意識已經清醒了大半,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確是忙前忙後,絲毫沒有得閑,現在看其滿眼通紅,嘴唇更是幹裂出血,吳清源歎息一聲,“法言,你果然沒有讓為父失望。”

  吳法言聽到此話,哭得更大聲了,“爹,這是你從小到大,第一次如此稱呼兒子。”

  吳清源一愣,認真想了想,似乎的確是從未如此與兒子親近過,隻可惜,也隻有如此才能徹底看到兒子的真心。

  雖然心中愧疚,但吳清源自然不可能低頭,冷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你現在更是一城之主,現在為父這番模樣,接下來還得你來主持吳家大局,豈能如此扭扭咧咧,給我站起來。”

  吳法言順從地站了起來,止住了哭泣,但兩手仍然不住地抹著眼淚。

  吳清源溫聲道,“法言,現在白城風雨飄搖,經過昨日一事,更是如此,現在我們吳家的日子也不好過,雖然暫時將言敘文等人糊弄了過去,但照這個形勢下去,恐怕......”說道這裏,即便是吳清源也忍不住歎息起來。

  “一切有父親在,吳家和白城,一定會安然無恙。”吳法言泣聲道。

  “但願如此吧。”吳清源閉上眼睛,不知是睡去了還是在養神。

  吳法言朝著吳清源恭敬地行了一禮,方才躬身退出了房間。

  等吳法言退出房間,吳清源再次睜開了眼睛,扭頭看向吳法言的背影,眼神之中,有冷漠,有溫情,有質疑,有疑惑,估計除了吳清源自己外,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邦察,你來猜猜,現在吳清源父子,應該是什麽樣一副情形?”帖木兒回到後堂,將厚厚的貂皮大衣遞給一側服侍的真金,朝著邦察問道。

  邦察躬身行了一禮,思慮片刻方才回答道,“卑職認為,此刻吳家應該已經開始站隊了,接下來吳法言應該會乘勢挑戰吳清源的地位。”

  帖木兒端起桌上的熱茶咽了一口,又將茶水吐到一旁的水盆之中,方才笑道,“你呀你,果然還是帶兵之將,衝殺勇猛,但謀慮不足。”

  帖木兒坐下身子,慢慢把玩著桌案上的玉把件,緩緩說道,“如果我估計不錯,此刻的側堂,應該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場景才對。”

  真金奇道,“少爺,您剛才都那麽說了,難道不是故意給吳法言放出信號,讓他趁機奪權麽?”

  帖木兒搖頭笑道,“如果單純是這個意思,你們豈不是跟錯了人?”

  見真金二人一臉茫然,帖木兒又接著說道,“我說此話,一則的確是希望吳家盡快產生一個真正做主的,是方便我們接下來行事,無論這個做主的是誰,我們都可以接受,當然,這必然少不了流血,能夠為朝廷削弱吳家的勢力,也算是大功一件。二則嘛,這話也是說給堂中所有的將軍聽的,就是要讓他們把這話帶給兀魯爾哈,也是給他們自己一個機會站隊,是繼續選擇吳清源呢,還是選擇吳法言,當然,我還是希望他們都選擇我。”

  帖木兒愜意地品起茶來,也是留出一定時間給兩個親隨消化,邦察心中一動,“小將軍是想通過此事,明麵上是給吳法言支持,其實是挑動吳清源的勢力向吳法言反撲,達到削減吳家勢力的目的,同時又可以看出軍中勢力分布,是敵是友,一看便知,從而為接下來的布局打下基礎。”

  帖木兒讚許地看了邦察一眼,任誰也想象不到,這人居然曾經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牧奴,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那公子剛才何以說現在吳家父子正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場景?”真金依然有些茫然。

  “哈哈哈,吳家父子誰也不是省油的燈,別看吳清源那副鬼模樣,是真是假猶未可知。”帖木兒沉聲道。

  “公子,你是說吳清源裝病?”真金震驚道。

  “這有什麽不可能?別忘了,從鳳舞那裏傳來的消息,這個老不死的,還是一個武林高手呢。”帖木兒冷冷地說道。

  “將軍的意思是,吳法言會投鼠忌器,深怕吳清源是裝病欺瞞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所以方才不敢有絲毫異動?”邦察問道。

  “哼,豈止是不敢有絲毫異動啊,甚至專門跑到城南去抓了那個老頭子過來,瞧著那鞍前馬後的模樣,還真是一個孝子賢孫呢。”真金嘲諷道。

  “哈哈,孺子可教也,這吳清源又何嚐不是想通過此事,試探一下吳家內部是否有鬼呢。”帖木兒拋下手中的玉把件,隻見把件在案上滾了幾滾,最終在一個邊角的地方停了下來。

  帖木兒嘴角微動,心中冷笑,“獅子再凶猛,終歸有老的一天,獨狼力量雖弱,但終有嘯聚群狼的一天。”

  帖木兒手指快速地敲擊著桌子,麵朝側廳悄聲道,“吳大人,對於你接下來的表現,小王很期待啊。”

  除了帖木兒,吳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看著吳法言,想要知道他下一步的動作。

  但讓所有人失望的是,他沒有絲毫動作,除了當即便安排人手將吳清源安置回吳宅之外,其他的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連丫鬟給其屋內送去吃食,這是自縣尹府前事變之後,吳法言第一次吃飯,丫鬟驚訝的發現,吳法言似乎連吃飯的習慣都沒有變化,依然是一絲不苟的先喝了一碗湯,再簡單吃一碗小米飯。

  等到丫鬟收拾完餐具退出房門,吳法言連沐浴都沒有沐浴,直接躺下便睡起覺來,雖然呼嚕聲比平日裏大了一些,但其他方麵沒有絲毫的變化。

  所有觀望著的吳家人都失望了,尤其是那些希望押寶在吳法言身上,想要借扶助吳法言上位之機獲得更多利益的那些人。

  除了一個人例外,從吳法言進入房門的那一刻,白奉甲便靜靜地伏在房梁之上,觀察著吳法言的一舉一動。

  有些時候,過於的安靜,反而顯得詭異。

  對於白奉甲而言,此刻的吳法言,有些過於安靜了。

  等確定吳法言已經沉沉睡去,白奉甲方才小心謹慎地退出房間。

  房間門關上的一刹那,側臥在床上的吳法言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