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等風來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343
  看到文中堂等人這副模樣,秋官反而不知應該如何處置了。

  按照之前的謀劃,此次設宴招徠文中堂等人,拉攏是其一,如果拉攏不成,那就以死相要挾,如果以死相要挾都無法,那就隻能是請他們家人相見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秋官一來,就被文中堂三言兩語占據了主動權,還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秋官顯然是君子。

  雖然他作為風雨間的老人,對於很多事情有他自己的認知,而且是符合風雨間的需求邏輯的,但當他有了足夠的權力了解到更多當年的秘辛時,他也曾產生過動搖,但歸根結底沒有動搖到他忠於風雨間的信念根基。

  現在聽到文中堂舊事重提,看到文中堂一副悲憤欲絕的神情,他同樣遲疑了。

  白奉甲沒有說話,一則此地有威權更重的秋官,另一方麵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從小在風雨間中接受的教育,讓他們對於白城有多憧憬,對於文、雲等家族就有多仇恨,是他們讓白城陷落,讓一眾白家子弟流落異鄉,惶惶不可終日。

  從秋官的神色中,白奉甲已經知道,文中堂所言,哪怕不是十分真,也應該有八分真。

  白奉甲並不是秋官,他還年輕,對於很多東西並沒有那麽定型的認知。

  他對於自己出現在這裏的目的第一次產生了懷疑,這是曾經的白奉甲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正如他當初與雪影的爭論一般,他有他的使命,他的任務就是完成好自己的使命。

  當你發現你所執行的使命似乎根本就是不對的,你應該怎麽辦?

  白奉甲此刻不知道怎麽辦,這或許就是年輕人的迷茫吧。

  “秋官大人,說也說了,酒也吃了,要殺就殺吧。”文中堂等了半天,見秋官依然沒有動作,不禁出言催促道。

  “對,要殺就殺,我雲牧要是皺一下眉頭,就算老子給雲家人丟臉了。”雲牧怒斥一聲,頗有些豪氣幹雲的味道。

  “哎,何至於此。”秋官歎了一口氣,走到席間重新坐下。

  這反而讓文中堂等人有些看不懂了。

  “白家一直就是那個白家,文家也依然是那個文家,為何不重新攜手,共同恢複祖先榮光呢?”秋官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

  “重新攜手?哈哈哈,你們又使什麽陰謀?”王姓家主毫不猶豫的質疑道。

  “再說,你們白家不是都認為我們是叛徒麽?又如何重新攜手?”方姓家主的態度沒有那麽堅決。

  “此次白家重返白城,歸根到底想要取回的,隻是本來就屬於白家的東西,至於曾經的陳年舊事,自然該讓他過去就讓他過去。”

  “哈哈哈,可笑可笑,太可笑了,翻陳年舊事的是你們,現在讓陳年舊事過去的也是你們,你們到底打得什麽如意算盤?”雲牧大笑道。

  “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我們重返白城需要有人支持,你們難道不同樣需要有人支持麽?”白奉甲最終還是決定跟從間內的安排,出聲支持秋官。

  “哦,小兄弟,你說說我們需要什麽支持?”文中堂眼神一亮,好奇的看著白奉甲。

  “我看在座幾位都是一時英豪,相比族中更是不乏年輕俊彥,但就這麽被排擠在權力之外,幾位豈不覺得可惜?”

  “那你認為,白家重返白城,是我們的一個機會?”文中堂反問道。

  “白珢可以借機竊取大位,你們幾大家族又何嚐不可以借機重新奪回曾經的地位,甚至更進一步呢?”

  “哈哈哈,小兄弟,看來這些話也是有人教給你的吧,我實話跟你說吧,權力雖然迷人,但我們幾個家族經過這一百多年的風風雨雨,早就已經看淡啦,權力就是勾魂藥,遲早是要被它奪去性命的,所以還是不沾為好。”

  “中堂......”一旁的雲牧似乎有話要說,卻被文中堂阻止了。

  “哼,遲早被它奪去性命,那看來幾位是徹徹底底不惜命了?”秋官見勸說不成,一拍桌子冷哼道。

  “秋官大人不必動怒,你看如此可好?”文中堂接著道。

  “嗯?”秋官雖然貌似震怒,但顯然不想把局麵弄得太僵。

  “我們四家可以以祖先的名義起誓,此次絕不幹擾白家行事,也絕不會相助官府,隻求能夠保全家族罷了。”文中堂誠懇的說道。

  秋官陷入了沉吟,隱晦的與白奉甲對了一個眼神,顯然這種情況並不在接受範圍之內,但對於二人來說,倒不失是一招緩兵之計。

  至於下一步如何行事,還是等間裏指令下來再說吧。

  “我如何相信你的承諾?”秋官突然問道。

  文中堂麵色不變,“我等以吾四族兩萬人丁性命作為保證。”

  說著舉起右手,許了一個誓,雲牧等人間文中堂心意已定,也跟著發了誓。

  秋官與白奉甲都沒有說話,場中一時陷入了沉默。

  雲牧等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文中堂帶頭行了一禮,“告辭。”

  說完便帶著三人走了出去,而秋官二人也沒有阻攔。

  雲牧等人舍了自己的馬車,全部跑到文中堂的馬車上來,四人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本以為今日就是普通的飲宴,誰知道居然不知不覺被人家設了一個局。

  “看來我們還是大意了。”文中堂吐了一口鮮血。

  “哼,雪影那個小娘皮,看來是早與白家有所勾結。”雲牧怒哼一聲。

  “雲兄,事情真相未明,切不可胡亂猜測。”一旁的王姓家主阻攔到。

  “哼,誌銘,你是被雪影那小娘皮迷昏了頭吧。”雲牧嘲諷道。

  “你!”王誌銘大急。

  “好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內鬥。”方姓家主阻攔道。

  文中堂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有氣無力的說道,“不管醉香樓跟白家有沒有什麽關係,我們這次顯然是陷進去了。”

  “文大哥何出此言?”王誌銘奇道。

  “一百多年了,你何曾見過白家人這麽明目張膽的來找過我們?更何況,亂世將至,如你我等人,必須要選擇一邊的,否則必然會粉身碎骨。”

  車內三人都陷入了沉思,無論秉性如何,三人能坐上家主的位置,顯然權謀手段都在中人之上,此刻經文中堂點撥,立刻想通了其中關鍵。

  “文大哥,我們四家從來都是共同進退,照你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麽做?”方姓家主問道。

  “等!”文中堂隻吐出了一個字。

  “等什麽?”

  “等白家人再來找我們,等形勢的進一步變化。”

  “等白家人再來找我們?這是何意?”雲牧奇道。

  “今夜所來之人,隻不過是傳話之人罷了,要等著能夠最終決定的人出現。再說今日白家二人雖有脅迫之意,但態度並不堅決,說明還有繼續的空間,這也說明現在時機尚不成熟。”文中堂咳嗽了兩聲。

  “照文大哥您的意思,我們是要選擇白家這一邊麽?”王誌銘一邊給文中堂撫著背,一麵問道。

  “蒙古人倒行逆施,吳家人盛極而驕,現在白城就如一鍋將沸之水,他們是火上之人,我們絕不可靠之太近,再說,如果他們要給我們機會的話,也不至於等一百多年。”文中堂的咳嗽聲更大了。

  “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三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決定聽文中堂的。

  “什麽都不要做,更不能將今夜之事告訴任何人,如果今夜有人找上門訊問,就說是應雪影姑娘之邀,到醉香樓飲宴,一如往常,其他什麽都不要說。”

  “謹遵吩咐。”三人齊齊行了一禮。

  “哎,希望能在我死之前,為我們四家謀一個出路吧。”文中堂氣喘籲籲,輕聲說道。

  雲牧三人齊齊朝著文中堂行了一禮。

  文中堂抬起手,阻止了三人繼續說話。

  看文中堂此刻的狀態,顯然是有病在身,而且病得不輕,但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殫精竭慮,想著能為四族謀一個出路,難怪能贏得三族的尊重。

  而此刻的醉香樓,氣氛更是沉寂,雪影在文中堂四人出去之後就進來了,但麵對這種情況,三人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秋官打破了沉默,“今日之事,我會盡快報於大間主,其他之事,就等著間內的指令吧。”說完站起身來,離開了房間。

  雪影走到白奉甲身邊,而白奉甲顯然還沒有從今日之事中徹底回過神來,而雪影其實從始至終都聽著屋內的對話。

  “影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事情。”

  雪影沒有說話,顯然是已經默認了。

  白奉甲淒然一笑,也沒有怪罪雪影的意思,隻是為自己感到不值罷了。

  白奉甲搖了搖頭,將其他情緒從腦袋裏清出去,“影兒,依你之見,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

  “等!”雪影的回答非常簡單。

  “怎麽等?”

  “今日之事並非一無所獲,文中堂繼承了他祖先的智慧,是四族中的智囊人物,今日言談頗多,除了有保命之嫌外,更多也是給間內透露了一種態度。”

  “你是說文中堂其實有意與我們重新結盟?”

  “正是如此!”

  “看來他也在等。”白奉甲一掃剛才的頹態,沉吟道。

  但是要等到什麽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