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的假母親1
作者:草菇老抽      更新:2021-08-01 12:52      字數:4050
  葉棠一睜眼就被水灌進了鼻腔與嘴巴裏, 這讓神誌本來還不怎麽清醒的她一個激靈,渾身肌肉繃緊。於是葉棠的身體下沉得更快了。

  ??穿成投湖自盡的女性、還穿來時原主的身體就已經在往湖底落了, 不得不說葉棠這次的穿越一開始就走了黴運。

  ??然而在上一個世界葉棠就已經做好了自己神形俱滅的準備, 加之比這更加危險的開局葉棠經曆過不止一次,事到如今哪怕剛穿來就遇上生命危險,葉棠依然無法產生恐慌害怕的情緒。

  ??閉嘴屏息, 放鬆肌肉讓身體自然上浮。在身體抵達湖麵後葉棠仰頭冒出了水麵, 終於吸入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一口空氣。

  ??原主跳湖的位置不在湖水的進出口,因此原主的身體沒有被水流帶離岸邊多遠。以漂浮的姿勢稍事休息了一會兒恢複體力, 葉棠很快遊回了岸邊, 水鬼一樣從湖裏爬了出來, 開始擰身上的女仆裝。

  ??與二十一世紀流行的、在結構上比較接近情-趣服裝而非工作服的女仆裝不同, 葉棠身上的女仆裝是非常古典的款式, 裏麵的黑色長裙裙擺直接遮住腳踝, 外麵的白色圍裙則樸素到連荷葉邊的裝飾都沒有。

  ??耐磨耐髒還抗寒的服裝對身份低微的女仆來說是無疑是高級貨,奈何這吸飽了水的女仆裝沉得跟沙袋一樣。原主在水裏丟了一隻鞋子,頭上的白帽子因為被發卡與頭發別在一起倒是沒丟, 就是在葉棠上岸後拽得她頭皮發痛。

  ??盡可能擰幹衣物, 又拿下帽子散開頭發。葉棠一邊回顧著原主的記憶, 一邊盡量把自己打理得算是能夠見人了。

  ??死過一次的身體十分沉重, 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原主工作的地方, 葉棠剛一進兩層小屋的後門就發覺有人不快地站在樓梯上, 明顯是等著要對自己發作。

  ??“真不愧是下-賤的娼婦!我父親前腳才咽氣, 後腳你就丟著他的屍體不管,直接出去接客了!”

  ??“塞萊斯汀小姐……”

  ??罵人的是個身著華服的女人,女人身邊還站著兩個手持火把的男人。

  ??雙眼適應了夜色的葉棠被男人們幾乎要懟到她臉上的火把晃得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男人們趁機上前拽住葉棠的兩條手臂, 跟著一把將葉棠推向女人腳下。

  ??葉棠踉蹌了一下,但沒有如男人們所預料的那樣直接摔跪下來。這讓女人越發生氣,整張塗滿白-粉的臉都凶狠地抽搐起來,臉上的皺紋溝壑也因為抽搐而微微落粉。

  ??兩個拿著火把的男人見狀就要來抓葉棠,葉棠卻是越過麵前的塞萊斯汀,先一步向著塞萊斯汀身後不斷用手帕擦著額汗的中年男性開口:“馬登先生,您來了。”

  ??“是、是啊……我一接到梅你的電話、就馬上趕來了……”

  ??戴著眼鏡的中年男性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握著公文包提手的手也無意識地緊了一緊。

  ??葉棠知道他在緊張些什麽。

  ??馬登·傑佛遜是一名律師。原主投湖自盡前伺-候的老爺盧布克·羅巴·馬裏埃爾就是馬登的雇主之一。

  ??盧布克之所以會雇傭馬登並不是因為盧布克犯了什麽罪,或者是身上有什麽需要洗刷的嫌疑;僅僅是盧布克有預感風燭殘年自己即將迎來生命的最後,他需要有信得過的人來處理自己的遺囑。

  ??馬登為盧布克已經去世的老友做過遺囑律師,風評也一向不錯。盧布克相信馬登不會因為被自己的女兒塞萊斯汀與她的丈夫威脅就與女兒一家竄通繼而篡改他的遺囑,這才把遺囑還有遺產分配的事情交給了馬登。

  ??看馬登麵上這不尋常的出汗量,葉棠可以輕易想見在自己回到這個家之前,塞萊斯汀已經充分地威脅過馬登了。至於馬登有沒有屈服於塞萊斯汀的威脅,葉棠暫時還無法判斷。

  ??當然,她相信自己馬上就能知道結果。

  ??葉棠穿的女性名叫梅·沃克,是這個家唯一的女仆。這個可憐的女人數年前遭到強-暴,旋即懷孕。

  ??墮胎在這個國家、蘇維斯是犯法的,不論是自行墮胎還是協助墮胎的人都會被處以最低五年的監-禁與巨額的罰款。梅不過是一個大字不識,每天隻能挎著籃子在街頭販賣賣烤麵包的小販,她哪裏有膽量去墮胎?又哪裏有錢財能夠承受巨額的罰款?就這樣,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梅被街坊鄰居發現了她有身孕的事情。

  ??未婚少女有身孕,這在蘇維斯是無比恥辱、丟臉又不貞的事。梅的鄰居們不僅視她為洪水猛獸,跟她擦肩而過都要說害怕被她傳染了髒病,更以她的“不貞”為借口霸淩她的家人。

  ??成天遭受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梅的父母姐妹乃至兄弟都陷入了抑鬱之中。然而這還不算完,有人竟是將梅的“不貞”告發到了梅的姐妹還有兄弟工作的地方,質疑養出梅這種“不貞”女兒的家庭是否道德,並以此引申到質疑梅的姐姐與哥哥的人品之上。這使得梅的兩個做女仆的姐姐以及做馬夫的哥哥都遭到了解雇。

  ??——上流人家最怕與糟糕的傳聞扯上關係。若是被同樣身處上流社會的人家嚼舌根說“包庇”不道德的下人,那麽這個上流人家在上流社會的地位很可能會被動搖,甚至會被其他上流人家列入斷交的黑名單裏。

  ??梅的姐姐們丟了工作隻是在家裏成天哭哭啼啼,梅的哥哥卻是暴跳如雷,直接把梅趕出了家門,讓她有多遠滾多遠,不要連累家裏。

  ??當時八個月身孕的梅身上沒有一分錢,她求遍了可以求的親戚朋友,願意施舍她一餐飯的人卻都是寥寥。

  ??梅很快早產了。為了養活瘦小如猴、哭個不停但依然活著的孩子,梅破罐子破摔去做了街邊流鶯。

  ??梅賺到了錢,這錢卻來得太遲。等梅跌跌撞撞地回到出租屋裏時,孩子已經永遠地不會哭了。

  ??支撐著梅的最後一個理由也像風中的燭火那樣,“噗”的一聲就消失了。

  ??拿為了養活孩子而賺來的錢付了安葬孩子的費用,衣衫不整的梅魂不守舍地遊蕩在街上,準備找個地方尋死。

  ??塞萊斯汀當時正坐在馬車上尋找著能夠“照顧”自己的父親盧布克的下人。就指望著盧布克早死的塞萊斯汀沒打算找什麽正經人,瞧見流鶯打扮還恍恍惚惚的梅,她二話不說就讓下人把梅帶到了自己跟前。

  ??當時的盧布克剛經曆了腦中風,雖然大難不死卻是無法再正常的說話走路。塞萊斯汀立刻以讓父親去“療養”的-名字把盧布克塞到了鄉下的兩層小屋裏。

  ??在馬車上,塞萊斯汀幾度暗示梅,說隻要她“全心全意”地“照顧”盧布克,就能得到一大筆錢。實際上塞萊斯汀是想煽動低賤又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的流鶯,讓流鶯去爬無法進行抵抗的盧布克的床,最好折騰到能送老盧布克一張去往天堂的直通票。

  ??梅並不是塞萊斯汀想象中的那種人,她沒有聽懂塞萊斯汀的弦外之音。她會答應塞萊斯汀去照顧盧布克是因為她想到了家人、想到了幫助自己的人。

  ??梅一輩子沒遇上過什麽好事,難得有賺錢的機會自己送到她的麵前,她想在自己自絕性命以前,賺點錢留給家人、寄給恩人也是好的。抱著極為深重的罪孽意識與罪惡感,認定自己給家人臉上抹了黑的梅就這樣成了盧布克身邊唯一的女仆,真心誠意地照顧起了盧布克。

  ??已經去過一趟鬼門關的盧布克對於女兒安排的下人充滿了戒心,但他很快就發現梅真的是個沒有什麽複雜心思的好女孩。

  ??在梅無微不至地照顧之下,盧布克居然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他可以逐漸活動手指,也可以慢慢地說些詞語句子了。

  ??一個是親女兒都要提防的孤獨的老人,另一個是被親人趕出家門、不被任何人接納的女孩,祖孫一樣的兩人就這麽安靜地在鄉下度過了幾年平緩的時光。

  ??可惜,美好易逝,盧布克到底還是死去了。

  ??為老爺擦洗過身體,又為他換上衣櫃裏他最體麵的衣服。把自己這些年攢下的所有工資寄給了家人與恩人,妥帖地打點好了小屋裏的一切,梅去打了電話,將盧布克的死訊告知了馬登與塞萊斯汀。

  ??之後不過二十出頭的她頭也不回地去了葉棠剛才爬出來的那個湖,縱身往其中一跳,葉棠也就隨之穿了過來。

  ??梅見過馬登不止一次,她也知道馬登是盧布克的遺囑律師,但她並不關心盧布克的遺囑——對梅來說,盧布克是位親切的老爺,是比她親祖父還要更像她祖父的好人。她從來不去思考盧布克究竟有多少錢,她也沒想過自己要從盧布克的遺產裏分一杯羹。

  ??不,應該這麽說,梅根本就沒把自己和盧布克當作一個世界的人,盧布克的遺囑在她看來完全與她無關,她光是能拿到每個月的定額工資就對盧布克感恩戴德了。在這之上的東西她沒有想過,也不敢去奢望。

  ??但看過她的記憶,葉棠馬上就知道了:老盧布克就是把自己的財產換成紙鈔來火化自己,也絕不會再多給女兒塞萊斯汀一分錢。畢竟塞萊斯汀明擺希望老盧布克趕緊閉眼,她隻差沒有親自動手謀殺老盧布克了。

  ??與此相對的是梅對待老盧布克是用上了全心全意,就算老盧布克剛開始的時候討厭她、嫌棄她、不信任她,故意踢翻水盆、打破東西找她茬,梅也始終溫柔地對待這個成天掛著一張司馬臉,不言不語找麻煩的老頭子。

  ??對上馬登的眼睛,在馬登的眼裏捕獲了難以言說的複雜,哪怕馬登還沒有公布老盧布克的遺囑,葉棠也能猜到遺囑上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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