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
作者:殺豬刀的溫柔      更新:2021-01-28 16:11      字數:3798
  常伯樊已是平民, 但家中尚還富庶, 華貴的衣物也是不缺的, 就是她娘都給姑爺裁了好幾身合身得體的衣裳來,但蘇苑娘思來想去, 還是拉著丫鬟去開了庫房, 挑了一匹自家布坊織的中等的青色棉布來。

  這布無論是在汾州還是在京城, 都是賣得最好的, 是他們常家布坊裏出的最物美價廉的東西。

  聽常伯樊說, 在臨蘇多的是人家在家裏人過壽前會到他們家的布莊扯幾尺回去, 給壽星做一身好衣裳在壽宴那天穿。

  到了京城, 這布漲了幾文一尺, 但賣得也很好, 聽不少前來買布的娘子們說要扯回去給家裏丈夫郎君做儒服,這種便宜又好瞧的青布深得一些書生娘子的喜歡。

  蘇苑娘挑好了布就拿筆製圖, 且也叫了丫鬟們過來裁剪, 常伯樊去前麵和南和說了陣話回來, 就見他們夫妻倆的起居室裏合了一張兩張八仙桌拚成的長桌, 丫鬟們在圍著一堆布裁剪,他娘子則盤坐於炕上執筆認真在遊龍走風, 也不知在畫些什麽。

  常伯樊瞥了眼丫鬟們, 在她們的請安聲中走向了熱炕。

  “畫的什麽?”常伯樊還未近前就出了聲, 等走到前麵, 看到是衣飾的樣子, 且還是他穿的樣式, 話便頓了下來。

  蘇苑娘全神貫注等到手中的一筆畫到末端方才停筆抬首,“給你裁麵聖的新衣裳,今晚就裁出來了。”

  “家裏不是有新衣裳麽?”常伯樊見她停了筆,脫靴上炕挨著她坐下,道。

  “給你裁身新的。”

  “是了。”這是她的心意,常伯樊答應了下來。

  蘇苑娘回了他的話,便又開始另抽了一張新紙,畫起了腰帶上的花樣來。

  她畫的是臨蘇滿城皆是的海棠花。

  “海棠花呀……”她起了幾筆,常伯樊在旁就看出來了,輕道。

  蘇苑娘嚴肅抿著小嘴一口氣把一朵海棠花畫了出來,方啟薄唇道:“是,是我們臨蘇的春花,給你裁衣裳的布料子也是我們常家布坊裏賣得最好的布。”

  常伯樊尚來不及多想,心頭已是一熱,等到她又畫好了一朵,他方嘶啞著嗓子道:“苑娘有心了。”

  蘇苑娘這次沒有答他,而是把腰帶的花樣每朵姿態不一樣的海棠花皆畫完擱下筆,長鬆了一口氣,才撇首朝他輕輕一笑,道:“你是作為臨蘇常府當家去的呢。”

  是以穿得臨蘇一些,常家一些的好。

  天下最華貴的地方就是皇宮了,那裏的人什麽榮華富貴沒見過,常伯樊穿得再好進去,也不過是汪洋長江裏一顆毫不起眼的小水滴,出不了甚彩頭。

  “是啊,我是作為常家當家去的,若是皇帝陛下問起,我還能跟陛下說這是我家布坊裏的布,苑娘你說可是?”常伯樊把她攬到懷裏,親了親她頭上的發,道。

  “是的。”皇帝陛下若是問起的話,那是自然。

  “苑娘都給為夫安排好了?”常伯樊懷抱著她,與她閑話家常了來。

  “還沒有,”蘇苑娘在他懷裏搖頭,“簪子還沒想好要配哪根。”

  小夫妻倆說著話,那廂丫鬟娘子們聽著手上動作卻是更細致了,她們手上可是姑爺要進宮去麵聖要穿的衣裳。

  **

  初三那夜蘇苑娘熬了半宿,帶著屋裏頭的丫鬟娘子們把衣裳裁了出來,第二日就把新衣漿洗薰染了一遍,等到初四晚上衣裳就可以穿了,可足等到初九當天上午,才等來了護國公府來的人。

  護國公府來了個老管事,是前麵在護國公府裏一路盯著常伯樊和蘇居甫那個老家人,一來就開門見山說午後就要進宮,請常公子馬上就和他去護國公府,和護國公一路進宮。

  “進宮不是小事,老公府在府裏也要準備一番,還請常公子這廂趕緊收拾一下,馬上隨小的前去護國公府,與老公爺一道速速進宮。”老管事語氣急促,讓聽者之人都不禁為之著急了來。

  南和在一側聽著都急了,大當家還未說話他就開了口:“爺,我這就去後院告訴夫人去。”

  讓夫人馬上把事情安排好。

  他急不可耐,常伯樊神色卻是未見什麽波瀾,他朝南和點點頭,“你派個下人去後麵知會一聲就好,丁子……”

  “在!”在客堂一角等著的丁子立馬應道。

  “去舅爺家一趟。”

  “是。”丁子應了一字,就一溜煙地去了。

  早前常伯樊已安排好他,隻要護國公府那邊有消息過來,他們家一知道,丁子就馬上過去舅爺家告信。

  “欸?常公子,這次隻有您能公爺一道進宮,這是陛下的聖旨,居甫公子可是不能去的。”那下人跑得甚快,一眨眼就不見了,老管事不禁道。

  “我妻兄隻得我妻一妹,我與妻兄乃守望相助的郎舅兄弟,這麽大的事,告知他一聲乃情理中事,老家人且坐喝一杯清茶,我去去就回,與你一道去護國公府,南和……”

  “在。”

  “替我好好招待護國公府的老家人。”

  “是。”

  常伯樊朝老管事點點頭,不等他多說,就提步背手大步去了。

  蘇苑娘在後麵早下人通報就知道了護國公府來報的事,三姐這個小機靈早就去門外當耳報神了,一聽到要緊話就回來報給了她,常伯樊一回到夫妻倆的後院,丫鬟就說娘子在睡房等他。

  蘇苑娘已把衣裳拿了出來,常伯樊一進來就給他換,還給常伯樊在裏麵多夾了一層薄羽毛做的絨衣。

  “苑娘,為夫不冷。”常伯樊見她添衣,添的還是那尤為熱的絨衣,忙道。

  “你在家時天天要出去跑,身上有汗,穿的少點是正經,但你去宮裏,恐沒有你走動的地方,還是穿多一點。”

  “我聽說宮裏有地暖,屋裏溫暖如春。”

  “還是多穿點,不動容易冷。”

  常伯樊見她鐵了心讓他多穿,便住嘴不語了,隻是看著她的眼裏多了幾分濃厚的笑意。

  “你莫笑,到時候冷了你就知道了。”蘇苑娘整理完畢,抬頭見到他眼裏的笑,不禁說了一句,隨後又道:“你不怕啊?”

  “我看苑娘也不怕。”

  那是因她知道兩任皇帝都是喜歡他的,且她怕也沒有用,若是出事了,她得好好坐在家裏主持後麵的事來。

  “怕不管用,”蘇苑娘見他穿好了,拉著他越過屏風出來去拿披風,“我要安心在家裏坐著等你回來。”

  常伯樊笑笑,等到她拿來披風給他係上,送了他到起居室,要送他出門之際,他忽然轉身抱緊了她,親了親她的耳朵,在她耳邊道了一句:“還是見我了。”

  不知是為的何事,此去不知是福還是禍,他一概不知,若說他不怕,那是狂妄之言,隻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他身後還有妻子,有尚在她肚中的孩子,他這才撐住了罷了。

  他這一句出來,蘇苑娘先是一愣,爾後她快快地張開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緊緊的相擁當中掙紮著抬起了小臉來,與他道:“你還有我,有苑娘,苑娘就在家裏等你,不管你前去有什麽事,是福還是禍,我都與你同擔。”

  看著她突然著急了起來的小臉,常伯樊在仔細端詳了她幾眼後就笑了起來,把她的頭按到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把胸口的酸脹壓下,嘴裏笑道:“我知道了。”

  她會與他同擔。

  原來他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

  朝廷要到元宵節後才上朝,但順安帝是個愛上朝見見心愛的文武百官的皇帝,是以初七那天就找了一些愛臣開了個小朝會,初八那天閑了一天就又閑不住了,這初九就開始召人一一來見了。

  早上他找了朝廷左相和都尉府的章大督尉說話,左相是按時來了,和他說話一直說到午時君臣倆一道用午膳的時候,章大督尉章齊才到。

  章大將軍到時,膳桌上已不見什麽菜了,順安帝和左丞相都是從簡之人,君臣倆吃飯也就五個菜,兩人說著話慢慢吃,這便把菜都快吃完了。

  章齊進來一坐下,看到一桌的空盤子,納悶道:“我沒聽說我大衛戶部空了啊?”

  “你還沒吃?”順安帝淡問了一句,道:“怎麽現在才來?朕還以為你在家裏大魚大肉舍不得進宮來陪朕。”

  左相在,章齊拿起筷子撿了盤子裏尚存的菜根塞進嘴裏,含糊道:“去查了點事,來晚了。”

  順安帝點點頭,沒有多問,反轉頭與左相蕭恩和道:“相爺,護國公的事,就在朕殿內辦了?”

  左相蕭相是個常年臉上無甚神情的老者,順安帝這一問話,他從臉上擠出了個笑來,與上峰道:“是,就在您殿內辦了。”

  “你們這是商量好了?”吳英端了新菜上來,章齊把他身前的空盤子撥到一邊,讓吳英把菜放到他跟前,他看了看順安帝,又看了左相,嘴裏道。

  “商量好了,誰叫你來晚了,等會兒護國公就要到了。”順安帝道。

  “那行吧,”章齊點點頭,夾了塊菜送進嘴裏,道:“那還是小辦了?”

  “陛下仁孝之名天下皆知,”這廂,臉上沒了笑的蕭相接了口,“護國公畢竟是救過陛下與先帝父子倆,這性命之恩,在老百姓的眼裏是怎麽報都不為過,若是為著點小事就大張旗鼓,削了他家的爵,在百姓眼裏,這就是陛下過河拆橋,要打殺他們家了。”

  “這是小事嗎?墓都修到先帝爺身邊了!”

  “可這不還沒修成麽。”

  “你的意思是,這要修成了才算數,是我發現的早了?”章齊筷子往桌上一擺,火冒三丈道。

  武夫就是一句話不對就知道吼嗓子,蕭恩和神色不變,回道:“不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這天下是陛下的,更是百姓的,他們怎麽想怎麽看才是最要緊的。”

  “愚民!”章齊半天擠出句話來,悻悻然拿起筷子往嘴裏扔了口肉恨恨咽了下去,接道:“您就是太看重他們怎麽想的了,按我說,您管那麽多呢,他們又沒親眼看見,哪知道事情的真相。”

  “正是因此,更是要給他們一個交待,一個說法。仁孝是陛下治國的根本,是衛國百姓安心安居樂業的定海神針,事情沒到那個份上,不能壞了百姓心中的那根針,要不民心一亂,國家就要亂了。”蕭相沉聲道。

  “還是放過那老小子了。”章齊甚是不痛快地道:“相爺,不是我非要收拾他,而是蘇明義這幾年愈發的囂張了,陛下有沒有跟你說,這老不羞這兩年在外麵買了近百個女嬰,就等著養大了他死了都殺了到地下去侍候他,這事你聽了受得了,我章齊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