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就看了綠萼一眼。

  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快步上前，坐在床邊，打算給舞陽把脈。

  舞陽大長公主急喘了幾聲，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用了，我沒時日了。”

  這時候，她身邊的男寵又端了湯藥來給她。

  “公主，進藥吧！”

  綠萼的鼻子極其靈敏，一聞就知道那是虎狼之藥……

  她原本想阻止，但看大長公主垂死的模樣，她又默默收回了手。

  虎狼之藥是一種透支陽壽的烈藥，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打起精神。

  不過舞陽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進不進這藥也沒有任何區別。

  男寵服侍她把藥飲下，就聽她大喘了幾聲，然後混濁的眸子死死盯住綠萼。

  “跟我說說，你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

  綠萼皺了皺眉。

  顏清妤也皺眉。

  她心想，這老虔婆一直為自己的心魔所擾，經營多年，就是想看冉家人生不如死。

  可沒想到冉家人漸漸緩過來了，而且步步高升，偏她自己又風燭殘年乃至油盡燈枯。

  冉寒的回歸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整個人一下就不行了。

  這才多長時日，她就如同巨人山崩…… 咳，換個詞兒，她就整個崩潰了。

  如今她想聽冉寒這些年的經曆，又是為了什麽？

  難道是想看看冉寒這些年過的有多慘，讓她臨死之前再爽一下？

  變態……

  她就這麽紅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冉寒。

  “你，你是不是嫁了齊明？”舞陽大長公主喘息道。

  舞陽曾經訓練了一批暗衛，都是和綠萼年紀相仿的，從小開始訓練的。

  這批暗衛從小就生活在綠萼周圍。

  目的是為了讓他們了解她的一切，在帶她上路的時候，知道該怎麽對付她。

  畢竟是冉家的女兒，她從小表現出來的天賦卓絕，即使舞陽大長公主有意打擊，她也怕不好掌控。

  等到綠萼年紀到了，這群暗衛也長大了。

  在他們之中進行了一場血腥的角逐。

  最終齊明打敗了所有人，成為了那個送綠萼去西羌的人。

  舞陽機關算盡，布局十幾年，可惜……

  “嗯”，綠萼道，“我隨夫君到嶺南，然後與他成親。”

  舞陽大長公主冷笑，道：“為了活命，下嫁那樣下賤的人，你覺得值得嗎？”

  綠萼愣了愣，道：“夫君並未脅迫我，我是自願的。”

  舞陽大長公主厲聲道：“荒謬！我把你養大，你是什麽樣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那樣的下人，便是碰到你的衣角，你都受不了！”

  這是她的得意之處，她故意把綠萼養得如此目下無塵，就是為了讓她出去之後就活不下去。

  如此，綠萼怎麽可能會嫁給一個下人？

  綠萼皺眉道：“夫君很遷就我，所以我出去以後，其實頭五年沒吃什麽苦。”

  她說起她夫君的時候，眼神會變得柔和。

  “其實我後來也知道了，他是拚死才得到護送我去西羌的任務。可能整個舞陽府，他是唯一一個想要保護我的人。”

  舞陽可能機關算盡，可她唯獨沒算到的是，齊明那十幾年都看著綠萼。

  他每天的生活是為了綠萼，為她接受那殘酷而無情的訓練，又看著她一點一點脫胎換骨成風華絕世的少女。

  於是他愛上了她。

  為了救她，他拚死拿下了任務，從一開始就計劃帶她出逃。

  舞陽不是不懂男女之情，而是想不到卑微如螻蟻一般的下人會為了愛而放棄榮華富貴，更不覺得被她嬌養的綠萼會愛上下人。

  “看來你很喜歡他”，舞陽冷笑，“可惜他死了。”

  綠萼眼睛裏的光芒暗淡下去了。

  “嗯，因為他走了，我就開始學醫了。”

  舞陽大長公主明顯興奮起來了，道：“他是病死的？死的很痛苦吧？”

  出乎意料的，聽到這個，綠萼反而很平靜，沒有像舞陽大長公主想的那樣變得傷心欲絕。

  她道：“倒是還算平靜，他是從小有心疾，他母親也說了他活不過二十。可他走的那一年已經二十五了。”

  說著，她還笑了起來，道：“真是想不出來，他那樣的身體，怎麽贏了暗衛之爭。”

  她的眼中有刻骨銘心的感情。

  這段經曆對她來說彌足珍貴，珍貴到她願意承受從小經曆的那些不幸，甚至對舞陽都沒有那麽恨。

  齊明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做了她的夫君。

  “所以我覺得去你身邊，其實不是你在複仇，而是老天安排我，做他的夫人。”

  說真的，那一瞬間，顏清妤都怕舞陽會直接死過去。

  果然，舞陽大長公主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然後變成了鐵青。

  最後竟然神奇地又恢複了正常……

  顏清妤：“？？？”

  舞陽啞聲道：“齊明死了以後呢？”

  “他走了，我就學了五年醫”，綠萼歎氣，“不過我的拜師運不佳。之前齊明幫我拜師學武，兩年我就被逐出師門了。學醫之後，五年又被逐出師門……那時候我婆婆也不在了，我就開始遊方。”

  其實她是想好好學醫。

  夫君的死，在最初的時候，對她來說始終是一種難以釋懷的傷痛。

  學醫這種事情和旁的事情不同，那是需要歲月和經驗的積累，光靠天賦是沒用的。

  她之所以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有所成，是因為那五年她真的在拚命。

  後來慢慢的，她救的人越來越多，自己的內心也終於得到了救贖。

  因為她學得越多，經曆得越多，她就發現，齊明那種情況，能活到二十五，真的是個奇跡。

  已經是老天對他們的厚愛了。

  舞陽道：“你們成親那麽多年，怎麽沒有孩子？”

  綠萼皺了皺眉，道：“聽說公公也是一樣的病，夫君不想我和婆婆一樣痛苦，所以我們沒有要孩子。”

  顏清妤暗想，原來是一種遺傳性的心髒病，這個確實很難搞。

  舞陽又道：“那你臉上的疤痕，又是怎麽回事？”

  她心想著，這是實實在在的傷害，總得有點好聽的話給她了。

  顏清妤也關切地看了過去。

  綠萼不但臉上有疤，身上也有明顯暴肥後又瘦下來的肥胖紋……

  綠萼愣了愣，道：“那是因為想娶我的人太多了，太麻煩了。你不知道，有段時間我是把我自己吃胖到比你瘦點有限。”

  舞陽：“……”

  顏清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