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和宋氏的聯姻，比想象的還快，才隔了兩天，宋氏千金就被抬進了府。

  皇後分別賜給恭王妃和宋氏一人一斛珍珠，額外又贈了恭王妃一些珠寶。

  王府納喜當天，她讓顏清妤跟著胡鳳儀去傳懿旨。

  恭王忙領著宋氏出來領賞，並十分歉意地道：“王妃身體不適，不能出來迎賞。”

  胡鳳儀笑道：“無妨，臣奉旨去探望一下王妃，好給娘娘交代。”

  恭王忙道：“鳳儀快請，冉夫人快請。”

  說著，還想要親自陪同。

  胡鳳儀擋了他一下。

  恭王有些詫異，抬頭看著顏清妤快步走了。

  胡鳳儀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得罪，王妃今日心裏怕是不痛快。冉夫人與王妃也算有幾分交情，特意請了恩旨隨臣一起來探望的。”

  恭王愣了愣，他怎麽不知道王妃和顏氏熟了？

  是了，前頭王妃天天進宮，說不定博了顏氏的憐惜，聽說連命都是顏氏救的。

  他心想，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於是他便笑道：“無妨，有冉夫人陪陪王妃也好。”

  胡鳳儀給他見了禮，笑道：“王爺可多陪陪新人吧。”

  因為不過是納一個四等侍妃，王府也沒有擺宴席。

  宋憫心不過一頂花轎從後門抬了進來，本來就一肚子委屈。

  此時她跟著恭王往回走，就不甘心地道：“那鳳儀女官，怎麽還吩咐起王爺做事來了。”

  恭王顯得有些歉意，道：“皇家的規矩倒沒有你們宋家正。娘娘抬舉，我們自得客氣些的。”

  聽他誇宋家“規矩正”，宋憫心舒服了。

  她的聲音軟了些，道：“妾既入了王府，自然會慢慢適應王府的規矩。”

  ……

  顏清妤進屋去看恭王妃，見竹心伺候她吃藥。

  竹心覺得和顏清妤已經有了交情，見她來了還衝她笑了笑，放下手裏的藥碗，道：“冉夫人來了。”

  顏清妤笑著點了點頭，看了床上的恭王妃一眼。

  恭王妃眼睛半耷拉著，顯得比之前更加憔悴了幾分。

  顏清妤坐在她床前，看了她一會兒，道：“還好嗎？”

  恭王妃先是咧開嘴笑了笑，然後就吚吚嗚嗚地哭了起來。

  竹心氣得直道：“殿下，您可千萬別哭了！王爺大喜的日子，您怎麽能哭呢！回頭叫王爺見了，豈不是又要怨您了？您這是把王爺往侍妃那推呢！”

  她不說還好，越說，恭王妃哭得越崩潰了。

  顏清妤抬了抬手，道：“怎麽，王爺當麵怨過王妃嗎？”

  竹心愣了愣，然後道：“沒有，奴婢是覺得，在王爺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王爺嘴上不說，可心裏必定覺得晦氣。”

  恭王妃驀然瞪大了眼睛，指著她道：“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竹心驚道：“娘娘，您這是什麽話啊，奴婢一直跟著您，怎麽會這麽想……”

  恭王妃掙紮著孱弱的身子要去打她：“你滾，你給我滾出去！”

  顏清妤連忙扶住她，無奈地對竹心道：“你先出去吧。”

  竹心退得遠遠的，看樣子壓根不慌，反正她知道憑王妃現在的身子，根本打不到她。

  她笑道：“是，奴婢去門外等著，夫人若是有吩咐，直接叫奴婢就是。”

  怕是想在門外偷聽吧，不過門外有胡鳳儀呢，看不嚇死她。

  等她出去了，顏清妤道：“娘娘賞了很多東西給你，比給侍妃的多一份。”

  恭王妃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那又怎麽樣。

  顏清妤皺眉道：“娘娘是提醒你，你是皇子正妃，而宋氏為妾。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為了一個侍妃進門，弄得如此狼狽。”

  恭王妃哽咽道：“正妃，侍妃，名分有什麽用…… 在王爺心裏，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顏清妤從袖子裏取出一個雕成環抱鳳凰的金鐲子，給她。

  恭王妃愣了愣。

  顏清妤調了一下鐲子上的機關，鳳凰首尾分開，鳳口裏吐出一粒藥丸。

  她把這藥丸塞進恭王妃嘴裏。

  “娘娘和鳳神醫都很惦記你，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這是鳳千水用太子拿來的千年人參的參須製成的藥丸。

  鳳千水都說恭王妃命好，她在小日子的時候這麽折騰，如果不是有這千年人參，她下半輩子是毀了。

  顏清妤把鐲子合好，戴在她手上，道：“皇後娘娘的賞賜，證明她還認你是她兒媳婦。你可萬萬要珍惜，這藥丸子每日一次，保養好身子，娘娘等著你好好地進宮請安。”

  恭王妃的手撫摸著那個鐲子，抿了抿幹裂的嘴唇，突然把頭靠在顏清妤肩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顏清妤拍著她的後背，安靜地等待。

  皇後能給她藥，卻救不了她的心。

  她若是從此墮落至死倒也省心，可她要重新站起來，又談何容易？

  從今日起，她要在這龍潭虎穴一般的恭王府活下去，夫君視她如死人，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丫鬟也早已經背叛了她。

  顏清妤心想，哭過這一次之後，希望她能振作起來，不要辜負娘娘的期望。

  ……

  當天晚上，皇後又出現了假性宮縮，並且伴隨著輕微落紅。

  椒房殿徹夜燈火通明，陛下怕得到剛長出來的頭發又掉了一部分。

  鳳千水摸過胎位，說今晚生不了，估計還要等兩天。

  “這兩天娘娘最好臥床靜養，不要再隨意走動的好。”她道。

  燭火下，皇後的臉色也是蒼白的，她道：“你說實話，本宮這種落紅的情況，正不正常？”

  鳳千水扭頭看了旁邊眼冒綠光的陛下一眼，實在是……很怕。

  陛下按捺著性子，道：“說實話，朕赦你無罪！”

  說是“赦你無罪”，但口氣惡狠狠地仿佛是宣告她的死刑。

  鳳千水實在是很害怕，但她也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罪人，救下皇後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她神色艱難地道：“按理來說，應該要發動了。可，可胎兒沒有明顯的下移…… ”

  皇後愣了愣，看了旁邊麵如死灰的陛下一眼，突然笑了笑。

  “陛下。”

  陛下連忙擠開鳳千水坐在了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阿綏，你別怕。”

  皇後笑道：“我不怕。隻是，咱們的孩子，很淘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