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大長公主被抬出穆侯府的時候已經瘋魔了，不顧就在街上，坐在輦上又哭又笑。

  她嘴裏一直嚷著：“你們找不到她，你們找不到她，哈哈哈……”

  引來無數路人圍觀，對其指指點點，叫她“瘋婆子”。

  陛下還在宮中伸長了脖子等待，皇後不能久留，隻能寬慰了一下母親，就匆匆帶著冉起回宮去了。

  冉起不願意，但也沒法，臨走之前捏了一下已經止住哭泣的老夫人的手，笑道：“您莫哭，等我回來給您買糕吃。”

  誰知老夫人竟罵道：“莫要把我當孩子哄。”

  冉起：“？？？”

  老夫人轉身抓住顏清妤的手，道：“阿妤，我隻吃你的糕。”

  冉起無奈，也知道急不得，隻是笑看了顏清妤一眼，溫和地對老夫人道：“好，讓我媳婦給您做糕吃。”

  待冉起和皇後走後，冉先跌坐在了椅子裏，歎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老夫人已經擺弄著桌上的茶壺，玩了起來。

  顏清妤見狀，就對冉先道：“舅舅，陳年舊屙，也需要一點時間回複。”

  冉先伸手摸摸老夫人的頭，眸中盡是溫情。

  他道：“沒事，能這樣已經很好了。”

  其實他知道，他娘是內疚，所以把自己逼瘋了。

  可誰又能想得到…… 自老侯爺走後，他們連舞陽的麵都沒怎麽見過，卻被她毒害到這個份上。

  ……

  冉起和皇後回宮，把消息報給陛下，陛下也傻了眼。

  他道：“真夠惦記的。”

  皇後憤憤道：“她就是個瘋子！不過我要留她活著，讓她親眼看看我們家寒兒回來！”

  陛下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向她承諾：“你放心，朕一定會把冉家幺女找回來的。”

  怎麽找？

  還真…… 不難。

  陛下即刻下旨，讓顧硯濃和郭閔聯手嚴審舞陽侯。

  因為冉寒是成長在德陽，別人不知道，舞陽侯總會知道。

  果然，一頓暴打之後，舞陽侯就全招了。

  他不但招了當初負責調教冉寒的人是誰，送走冉寒的人是誰，還在獄中親手畫了一副冉寒被送走之前的畫像，被顧硯濃連夜送進了宮。

  隔天一早，顏清妤進宮拿了畫，便送到了老夫人和冉先跟前兒。

  畫上的女子明眸皓齒，和皇後年輕的時候如同是一個模子是刻出來的。

  隻是皇後是一張挺有福氣的小肉臉，冉寒則是非常標準的瓜子臉。皇後端莊秀美，靈氣逼人，冉寒則多幾分妖嬈嫵媚。這約莫和舞陽故意教她各種魅術有關。

  老夫人看著畫，就呆呆的，連眼睛也移不開了。

  顏清妤道：“聽說，因為想要待價而沽，所以其實自小沒有吃什麽苦。”

  舞陽是極惡毒的人，她就是想要從小嬌養這個孩子，讓這孩子信賴她，依賴她。然後，再毀掉冉寒的時候，才會更殘忍。

  其實她在冉寒身上花的心思，比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要多。而隻要她願意，她也確實可以養出正直善良，目下無塵的孩子。

  隻不過，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不知道後來的冉寒，她從雲端跌落之後，經曆了什麽。

  但顏清妤不敢跟老夫人說。

  她隻道：“……聽教養她的婆子說，她為人和善，對身邊的人都很好。或許好人有好報，送她出去的人，也不忍心把她賣到烏羌。”

  很可惜，那個人在回來複命之後，就請病回鄉了，陛下已經讓人去他家鄉找了。

  “娘娘說，這其實是好事。因為他很可能是沒完成任務，怕東窗事發，所以離開了舞陽府。”

  老夫人眸中兩顆淚珠，終於滾了下來。

  冉先驚了驚：“娘？！”

  老夫人伸手輕輕撫摸著那副畫，竟說出了一句完全清醒的話：“看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的寒兒。”

  舞陽侯畫這幅畫的時候，或許畫的是冉寒曾經驚豔他的那個瞬間。

  那時候的冉寒，梳著慵懶的墮馬髻，抬手輕扶著發髻，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有一塊梅花胎記。

  老夫人粗糲的手指緩緩觸過那塊胎記，充滿了愛惜和憐惜。

  “寒兒出生在隆冬，營區有一株老梅，開得正豔。她手腕上又有一塊梅花胎記，嬌豔得像是老梅開的花。你爹歡喜極了，說是梅樹的仙女托生到我們家……”

  所以冉寒的小名叫玲瓏，取的是梅花的別名，玉玲瓏。

  冉先和顏清妤對望了一眼，彼此都知道了。

  老夫人此刻是清醒的。

  冉先故意道：“娘，幺妹有小名，那我的小名叫什麽？”

  老夫人愣了愣，看了他好一會兒。

  冉先和顏清妤都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老夫人道：“你不記得啦？”

  冉先印象中自己是沒有什麽小名的……

  但老夫人似乎記得？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她竟然記得？

  老夫人道：“你小名叫喔喔啊。”

  冉先：“……”

  顏清妤：“噗……”

  老夫人笑道：“你也是生在邊關的，營裏的雄雞一叫，你就生下來了。”

  雄雞一叫就生下來了……

  理論上來說應該很威武，雄雞一唱天下白。所以老侯爺給他起了一個“先”字，寓意為敢為天下先。

  而小名就叫喔喔……

  顏色清妤別開了臉，努力控製自己的麵部肌肉，給舅舅留點麵子。

  冉先呆滯了一會兒，然後道：“那，阿綏呢？”

  老夫人道：“阿綏的小名叫小白。因為她出生的時候，京城的白牡丹開得最好。”

  小白……

  做小名好像挺可愛的。

  顏清妤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冉先一眼，結果被冉先逮了個正著。

  她連忙又把臉給別開了，不過還是被冉先看到了她唇邊實在不能收斂的笑意。

  冉先也是無奈了。

  他隻能硬著頭皮道：“挺好。”

  老夫人看著畫，含淚笑了一會兒，突然道：“喔喔。”

  冉先：“……”

  顏清妤小聲道：“舅舅，外祖母叫你呢。”

  冉先：“……誒。”

  老夫人的狀態離清醒已經不遠了，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兩個孩子小時候的事情，又說了一轉眼起哥兒就這麽大了之類的話。

  等老夫人累了，去歇下了，冉先和顏清妤從她房裏退出來。

  冉先叫住顏清妤：“外甥媳婦。”

  “是？”

  冉先一臉嚴肅地道：“這事兒不要告訴桃花。”

  啥事兒？

  哦，喔喔。

  顏清妤憋著笑道：“喔。”

  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