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家送禮的效果明顯，隔日朝會，太子就火力全開，把賑災不力的恭王給懟了一頓，懟得他縮頭含胸，眼眶紅紅地退了朝。

  雖然大臣多少都對他指指點點，但幸而老臣宋魏追上來，詢問了兩句。

  恭王有些沮喪地道：“我想向父皇請辭。畢竟…… 我成年以後就去了封地，朝中的事也一概不懂，隻會給父皇添亂罷了。”

  宋魏怒其不爭，道：“不過就是一些邊緣瑣事，您盡力辦了，現在下頭效率低下，怎麽能怪到您頭上？”

  恭王道：“如果是太子，他們就不敢。”

  “您雖不是太子，可也是皇子！”宋魏也真是拿他沒脾氣了，道，“這是陛下交給您的第一件差事，萬事總是開頭難，隻要把這件事辦好了，立了威，以後也就不怕邁不開腳了。”

  恭王哆嗦了一下嘴唇，道：“沒想到我都這個年紀了，還要老師為我費心。”

  中書令宋魏，原來做過太傅，也是幾位皇子的史學老師。

  聽他提起，宋魏不由得就歎了一聲，目中有幾分慈愛。

  當年諸皇子中，恭王是最用心的一個。每天他都是第一個來，最後有一個走。因為他學得不好，宋魏曾告誡他要“笨鳥先飛”，沒想到他都做到了，這麽多年，做任何事都比別人用心。

  宋魏最終決定，他親自替恭王走一趟，表明他在替恭王造勢。

  ……

  禦書房。

  福祥小心翼翼地把門都關死了，然後神秘兮兮地跑了回來：“陛下，好了。”

  陛下連忙道：“快，給朕解了。”

  福祥正待小心翼翼地給陛下脫了帽子，不防冉起一伸手，就把帽子給他薅了下來。

  陛下眼看那帽子上還掛著幾根頭發，頓時心痛得幾乎捶胸頓足：“你就不能輕點！朕這頭發，長得還沒你薅得多！”

  冉起把帽子扔給福祥，道：“是是是，下回輕些。”

  陛下道：“你快看看，長了沒有！”

  冉起最近被迫領了一個替陛下觀察毛囊的差事……

  他隻能走過去，用他習武之人的眼睛細細地看陛下的禿頭。

  “好像長了。”他道。

  陛下頓時大喜，但又有些遲疑，道：“好像？”

  冉起又仔細看了看，道：“長了，開始冒渣子了。”

  陛下伸手摸了摸頭，道：“難怪，這兩天越來越癢了。”

  冉起很記仇地道：“您還說我夫人說的不對。”

  陛下心情好，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反而笑道：“顏氏果然博聞強記，這麽古怪的事情，她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冉起立刻就妥了。

  陛下一邊摸著頭，享受著新生的小頭發紮手的感覺，一邊問福祥：“怎麽樣？”

  福祥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忙道：“說是叫宋大人叫住了。”

  陛下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老宋都快榮休了，到底還是讓他給拉下了水，不愧是朕的兒子，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說著他又抬頭看了冉起一眼：“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麽？”

  冉起壓根就沒在聽他廢話，此時就打了個哈欠，道：“什麽意思？您又算計兒子了？”

  陛下怒其不爭，罵道：“中書省這麽針對你們軍派，你就不能長點心？”

  冉起莫名其妙：“這是時勢造英雄，他不服氣，臣又能如何？”

  本朝多戰亂，自然軍派受寵。以宋魏為代表的文派自然憋屈一些。

  陛下驚道：“呀，原來你腦袋裏還會想想這些。”

  冉起：“……臣又不是傻子。”

  娘的，這禿子好煩。

  陛下就道：“每回參你們舅甥倆，屬他最凶，你知道吧？”

  冉起不耐煩地道：“知道，他有他的立場。”

  這話說的是好聽的了，什麽他的立場，不就是連戰場都沒上過的文派在酸他們。

  不過冉起一直不耐煩這種朝堂上打嘴仗的活罷了。

  陛下又道：“太子一心收攏軍派，他倒是曉得另辟蹊徑。那些文官最喜歡他這樣的小子，看著謙遜，又好拿捏。”

  冉起不吭聲。

  陛下扭過頭看著他。

  冉起：“……什麽另辟蹊徑，這不是您給他鋪好的路。”

  他明明是故意把他家老六調到中書省，目的不就是造成如今的了局麵，讓文派以為熬到了出頭之日，還把宋魏那種馬上要榮休的老頭也拖下水。

  一切不都是他的安排，現在這兒感歎什麽勁兒，這個禿子也是壞的很。

  這些話冉起沒說出來，不過是心裏吐槽了幾句。

  不過陛下突然回過頭，死死地盯著他，仿佛把他心裏罵君上的話都聽了去。

  冉起：“……您脖子不疼？”

  陛下竟然道：“你不在朕身邊呆一呆朕還真不知道，成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說，你肚裏都揣著什麽壞水？”

  冉起：“……”

  他琢磨了半天，他剛才也沒說出什麽來啊……

  陛下生氣地道：“虧朕以為你腦子缺根筋！”

  所以以前冉起就散惹得他再生氣，他也不曾計較！

  冉起被他說得實在是煩了，隻好道：“是，臣不是傻子，腦子也沒有缺根筋。”

  陛下立刻激動地道：“你果然是裝傻！”

  冉起無奈地道：“臣沒有裝傻，臣不說，是因為這些事，和臣都沒有關係。”

  陛下：“……”

  冉起道：“臣有自己的立場，也有自己的本分，就不跟他們攪和了。”

  陛下一時無言以對。

  過了會兒他就有點失落，心想這為什麽不是朕的兒子，不但能提槍上馬平天下，心裏還能揣著事兒，最重要的是還是皇後養下來的。如果是他親生的，他能少操了多少心。

  他自己在那瞎捉摸，越琢磨越覺得冉起優點多。想著想著，轉而又想到冉起媳婦身上，覺得顏氏平素四平八穩又不失銳利，加上肚子又爭氣，眼下給冉起養下了如此可愛的小離，還有兩個嫡子……

  冉起：“？？？”

  他隻覺得這禿子不知道在琢磨什麽，那眼神“嗖嗖”地上下打量他。

  有點……受不了了……

  他的額頭青筋直蹦，最終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臣……想出宮。”

  陛下笑眯眯地道：“出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