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頓時覺得自己要瘋了：“你，你覺得你的親爹是誰？！”

  “就是不知道，我才來問！”

  陛下忙道：“住口！”

  皇後被他氣到胸口都疼了，陛下也顧不得自己正在和她生氣，跑了下來替她順氣。

  他道：“你消消氣，莫氣壞了身子。”

  然後又指著冉起道：“你，你趕緊給朕出去！”

  冉起畢竟也不是成心來惹事的，被他罵了，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暴跳如雷，隻是看樣子仿佛鬆了口氣。

  皇後雖然是二嫁，但豈願意讓人說自己婚內與人私通，尤其還是被自己親兒子說。

  她的態度，反而證明了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

  冉起有些後悔，也有些懊惱。

  他和皇後相處得比較少，所以不大知道怎麽跟她溝通。

  可是這話左右都是要問的……

  不直說，又該怎麽說？

  正頭痛，感覺媳婦的手握了一下他的。

  然後顏清妤跪了下來，低聲道：“陛下，娘娘，相公若是說錯了話讓娘娘傷心，定不是他的本意。”

  皇後愣了一下，倒是不哭了，就看著她，又抬頭看看冉起。

  冉起便也跪下了。

  陛下終究是沒有再叫他滾，也沒有再罵人，隻還是很生氣，道：“朕若是有你這麽個兒子，早就被你氣死了！”

  冉起道：“舞陽大長公主決定殊死一搏，用娘娘的身份做文章，向朝臣散播臣是陛下長子的消息。”

  陛下替皇後順氣的手一頓。

  皇後頓時也慌了，道：“陛下！”

  陛下的眼睛眯了起來。

  半晌，他坐在了皇後身邊，道：“你今日知道先來問，是謀定而後動，做得好。”

  坦白說他和冉起的君臣之誼多過其他，主要是冉起對他也沒什麽別的指望，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心裏都有疙瘩。幾年前，他入獄的時候，陛下親審過他，他都嘴硬不讓陛下管他的事。

  所以冉起今天竟然會主動來提這事兒，說實話他也大感意外。

  如果冉起不說，自作主張，那後果必然是讓他腹背受敵。一方麵要穩定朝中，一方麵要隨時做好準備，冉起恐怕又不能再用了，他要再斷臂膀。

  因此，他甚至對冉起解釋：“你娘在平安侯府的時候，朕隻和她見過一次麵，是和你舅舅一起。”

  就是她被貴妾推下水，性命垂危那一次。

  他因為實在氣不過，派人設計讓平安侯入罪，必須有求於穆侯府，以打壓他家的氣焰。後來又尋故到了平安侯府，讓但是還是東宮女官的胡鳳儀誘騙那貴妾到他跟前來，以冒犯太子之罪將其就地斬首。

  就那一次，他也隻看了冉綏一眼。

  至於當時，看見性命垂危的冉綏，他心中是如何驚濤駭浪，又是如何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隻看了一眼便離開。這些不用和晚輩說。

  陛下道：“朕若養下了你，絕對會讓你認祖歸宗，給你名分，絕不至於讓你作為平安侯之子活著。”

  他說完，顏清妤扭頭看著冉起。

  冉起麵無表情，沉默不言。

  半晌，他給皇後用力磕了個頭，啞聲道：“兒明白了。”

  皇後被他驚了一下，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身子不爽利而又坐了回去。

  冉起抬起頭，道：“臣告退。”

  說完，就站起來，拉上顏清妤的手匆匆離開。

  留下陛下和皇後，俱是一聲歎息。

  半晌，皇後道：“他……他自稱為‘兒’。”

  陛下安撫地撫了撫她的背，道：“其實自從立太子以後，他就在為你而爭。”

  他隻是沒有表現出來，也不多言語，但他一直為保護母親而爭。陛下是看在眼裏的。

  冉皇後有些心酸，把臉埋在了陛下懷裏。

  “我以為我養下他是害了他……入宮十幾年不能見他，他父親的事也不能告訴他。”

  陛下什麽也沒說，隻是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

  ……

  從椒房殿出來，冉起對顏清妤道：“我去營區，你先回去。”

  顏清妤有點擔心，道：“要不曠工吧？”

  冉起笑了笑，道：“不用。”

  說完，還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才大步走了。

  顏清妤在後麵看著他的身影消失，眼眶微微濕潤。

  冉起平時看著混不吝，但他承擔了太多。

  從小時候寄人籬下，跟他相處時間最長的是耿氏，冉先隻是偶爾歸家，親娘連麵都難見。耿氏實力養歪了兩個兒子，他卻還是這樣正直。這其中他的心理上經曆了怎樣的迷茫和煎熬，恐怕不足以為外人道。

  除此之外，還要麵對父死母嫁這種難堪的局麵，他也隻是稍微有點叛逆，始終沒有太出格。

  最可怕的是，他還要承擔罪人之子的汙名，他父親犯下的還是貪墨軍款這種他一生都會引以為恥的大罪。

  而這些，他都默默接受了，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心裏不好受而給身邊的人造成負擔。

  顏清妤轉身回家，打算回去親自下廚給他做頓好吃的。

  ……

  顏清妤出宮的時候，羽林軍就已經出動了，還簇擁著手拿聖旨的大太監福祥。

  當時她剛磨磨蹭蹭地上馬車，就看到大隊人馬在她麵前直接來了個急刹車。

  “夫人！”

  這種情況下，帶隊的朱泓竟然還不忘跟她打招呼。

  給她駕車的李識看著這些英姿勃發的盔甲青年，眸中滿是羨慕之色。

  顏清妤點了點頭，道：“你們這是去哪兒？”

  朱泓道：“先護送福祥大人去大理寺傳旨，然後還有幾處差事要辦。”

  顏清妤大概明白了，陛下已經開始行動了。

  她道：“去吧，別耽誤了事兒。”

  朱泓忙道：“夫人，您回去的時候勞煩去一趟穆侯府，若是見著穆侯，讓他千萬別走，我們待會兒要過去的。”

  冉先曠工和行蹤不定，已經名聲在外了……

  顏清妤哭笑不得地道：“好。”

  朱泓這才又上了馬，匆匆忙忙地帶著一群人疾馳而去。

  李識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身影遠去，差點一抽馬屁股也跟上去。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了，扭頭衝顏清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顏清妤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你還小呢，再練練，來日方長。”

  她忍不住又想，冉起這麽大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