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起是想著，如果真是牛嬸家人攤上事兒了，那或許是一場誤會。

  安宜寧那廝囂張跋扈，但心眼不壞，應該不至於搶走人家的女兒吧？

  等他解決了這件事，再去向媳婦邀功……他美滋滋地想著。

  於是他請那婦人進了屋，還請那婦人喝茶。

  聽了她的自我介紹，冉起道：“原來你是牛嬸的兒媳婦，那我在十安怎麽沒見過你？”

  徐氏道：“我男人在城裏做事，所以我就跟著進城了。”

  “哦……”冉起還是覺得不對勁，“京城和十安離得也不遠，我在十安住的日子也不短，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們回來看望牛嬸和桂兒？”

  徐氏努了努嘴，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裏是我男人當家。”

  冉起摸了摸頭，心想，我家是我媳婦當家，他家不一樣，或許也沒什麽奇怪的？

  徐氏上下打量了他一回，見他模樣英俊，突然不急她閨女的事兒了。

  她道：“原來你就是顏氏的夫君啊，真是可惜了你這副好相貌。”

  冉起這會兒還是客客氣氣的，道：“嫂子這話怎麽說？”

  “你別怪嫂子說話直，顏氏配不上你。”

  冉起聽了就沉默了一會兒，道：“嫂子莫說這胡話。”

  徐氏就道：“她那種粗手粗腳的女人，又好管閑事，哪裏能做你這種大官的夫人？而且，她在外麵這麽多年，又總是拋頭露麵的，你不擔心她不幹淨啊？”

  冉起於是可以斷定了，這是個壞人。

  他也沒興趣和這人多說，放下茶杯，道：“你說說吧，你女兒的事兒。”

  如果真有什麽委屈，他順手就幫了，也算還牛嬸一個人情。

  不過這人以後也就不來往了。

  要不是看牛嬸的麵子，他這會兒就要把她的頭打歪。

  徐氏道：“我說，你媳婦顏氏可是生過孩子的女人，這孤身在外的，也沒法驗……”

  冉起重重地放下杯子：“有完沒完？你這人，不惦記著孝順自己的婆母也就算了，親閨女這麽大的事兒你也不惦記，還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徐氏被他嚇了一跳。

  冉起和安縣主不同，他身上自有一股殺伐之氣，專鎮這種刁民。

  徐氏期期艾艾地道：“我閨女，叫桂兒啊…… 她被人抓了去。”

  說著她又哭了起來，道：“我苦命的桂兒啊，離開了親娘，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桂兒不就在他家……

  冉起再傻也知道這事兒不對勁了。

  何況他並不傻。

  他當即站了起來，道：“如此，請大理寺給你做主就行了。”

  說完他就想走了。

  徐氏驚了驚，道：“你就這麽走了啊？”

  冉起連話都懶得和她多說了，隻是道：“嗯，嫂子有空來我家喝茶。”

  徐氏追了上去，竟然又道：“你媳婦在外頭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可隻有我知道，你不想聽聽啊！”

  冉起的腳步一頓。

  徐氏覺得他是上心了。

  她心想，婦人在外好幾年，還得靠自己謀生，男人哪有不在意的？

  這樣的女人也配做誥命！真是瞎了這英俊的男人。

  “我說，小離爹啊……”她上前就想拉冉起。

  冉起一揮手，道：“放你的屁，你一個常年連十安都不回的人，連你親婆母和親閨女的事兒都不清楚，倒知道我夫人的事兒了？”

  徐氏吃驚地道：“你這人怎麽不知道變通？我知道的總比你清楚……”

  她已經抓住了冉起的袖子，冉起直接把她揮去了一邊。

  “滾你的蛋。”

  徐氏跌坐在地上，當即哭鬧撒潑了起來：“打人了！這些官爺又打人了！沒天良啊！連恩人都打！”

  冉起真是啼笑皆非：“什麽玩意兒……”

  他懶得和這潑婦胡鬧，剛走到門口，迎麵就撞上了站在那的顧硯濃。

  顧硯濃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冉起十分暴躁，道：“我早知道你在偷聽了，聽得痛快嗎？”

  顧硯濃抬手擋住頭，另一隻手揮了揮，讓人去控製住徐氏。

  府役立刻魚貫而入，裏頭傳來徐氏哭爹喊娘的聲音。

  顧硯濃先拍冉起的馬屁：“冉大哥果然洞察入微，和夫人情比金堅，不受外人挑撥。”

  冉起道：“廢話，我又不是沒腦子！”

  這麽簡單的事情，他難道想不通嗎！

  顧硯濃道：“我和這婦人打交道已經有幾天了，實在是覺得，她有點奇怪。”

  冉起愣了愣。

  這個案子其實不是他負責的，但他每天都會把案宗調過來看一看，也會把安縣主叫過來罵一罵。

  本來挺簡單的一個案子，本朝律法尤重孝道，一條不孝的罪名就能把徐氏他們轟走。

  可這潑婦竟然纏了他們好幾天……

  “她一個民婦，大字不認識一個，卻對律法極為通透，而且總能找到律法的漏洞。乍一看，好像無理取鬧，卻每次都正中要害，能和我們來回扯皮。”顧硯濃道。

  冉起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幫她？”

  顧硯濃道：“肯定有。隻是我想不通，以她的身份，幫她的人，又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那人絕對是個精通司法的人。一般百姓做不到如此，位置應該不低才是。

  冉起挑了挑眉：“那你偷聽我說話，聽出什麽來了？”

  顧硯濃摸了摸鼻子，道：“還沒有什麽頭緒，不過讓我想通了一件事。”

  冉起道：“想通了什麽事？”

  顧硯濃看了他一眼，道：“這個婦人，唯一的價值，可能就是她家救過我嫂子你夫人。”

  冉起皺了皺眉。

  這意思是衝著他們夫妻倆來的？

  冉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把這事兒弄清楚了，我去請你吃酒。”

  對付他不要緊，反正他仇人多。

  不過想要對付他媳婦，那就絕對不是小事了。

  顧硯濃道：“你別著急，要辦這事兒，還得求個人。”

  冉道：“誰？”

  “督查院”，冉起道，“找郭閔去。不然那婆娘背後的人，遲早指使她把我告到督查院。”

  大理寺並不能一手遮天，三司法還是互相牽製的。如果大理寺辦案不公，督查院對大理寺官員有監察權。

  顧硯濃堅信徐氏背後是個大人物，遲早要走到那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