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嬸實在是不放心，借著端茶的功夫進來了。

  但是她手裏隻端了一杯茶，顏清妤剛才叭叭叭地說了半天，是有點口渴了，就端過來自己喝了。

  江氏也是燥得很，見她一杯茶水噸噸噸全都自己喝了，就道：“客人來了也不沏茶，以後真有貴人來了，你們也這麽失禮？”

  牛嬸毫不猶豫地嗆她道：“不是不給客人沏茶，是不給你沏茶。小離爹的舅舅都住在這兒了，我也天天給他沏茶。”

  江氏嚇了一跳：“哪，哪個舅舅？”

  牛嬸懶得理她，見茶水喝完了，就主動問顏清妤，道：“還喝嗎？”

  顏清妤道：“嬸，您別忙活了，她們這就走了，我待會兒去找您泡茶喝。”

  江氏一愣，道：“我們什麽時候要走了？”

  顏清妤這才正眼看她，道：“你那事兒我幫不了，是司法的事兒。以後你們也不用來我這兒了。”

  江氏急了，道：“你今兒是特意下我臉子的是吧？”

  顏清妤納悶地道：“不是你自己找上門來找不痛快的嗎？”

  眼看親娘是指望不上了，顏清蓮終究是忍不了了，含著兩泡眼淚，上前挨著顏清妤坐了。

  “二妹，姐姐以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可眼下姐姐都快活不下去了，你怎麽能不管？”

  顏清妤有些費解，道：“怎麽不能？”

  牛嬸差點沒笑出來。

  她道：“你日子過不下去了，不還有你親娘管著你？我們小離娘當初挺著大肚子差點死外頭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來管管？”

  江氏生氣地道：“你家這個下人是怎麽回事兒？這也太多嘴了！若是在我們家，這都要拉下去掌嘴了！”

  她今天被牛嬸懟了一天了，是真的很火大了。

  顏清妤淡淡道：“可這到底不是你們家。”

  說著她又朝常媽媽一笑，道：“常媽媽，在顏家還過得下去？還墊肉錢，墊菜錢嗎？”

  常媽媽尷尬一笑，扭頭看了江氏一眼，沒敢說話。

  顏家一直打腫了臉充胖子，經常算計自己家的下人。比如讓常媽媽去買肉，又不給錢，讓她先墊，墊十回能還五回都算好的了。

  江氏急道：“我教你規矩，你扯這個幹什麽！你打小就這樣，跟你說什麽你都不聽！遲早有天吃虧你！”

  顏清妤看了顏清蓮一眼，道：“要不，我先聽咱娘教訓，再談別的？”

  顏清蓮頓時是真被氣哭了，忍不住衝著自己親娘也吼了一聲：“娘！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這兒計較人家不給你倒茶，下人說話插嘴！”

  就這樣，顏清妤還要懟她一句：“我都懶得理你們。牛嬸可不是我家的下人，比你們招人待見多了。早跟你們說了，情分早就沒了，有事兒說事兒，也不知道你們在折騰個什麽勁兒。”

  竟然還要教她做人，是不是瘋了？

  江氏礙著大女兒有求於她，又不敢言語。

  顏清蓮有些急切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哭道：“二妹，姐姐知道你心裏有怨氣。可現在家裏是生死大事，不是賭氣的時候啊！等家裏的事兒過去了，我們再好好補償你行嗎！”

  一時之間，江氏也紅了眼眶。

  顏清妤淡淡道：“我對你們沒有怨氣。”

  這些人怎麽就是不信呢？

  江氏不但不信，還道：“你到底要怎麽樣！如今你顯貴了，得意了，親娘和姐姐都對不起你，就要看著親娘和姐姐去死嗎！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還不行嗎！”

  說著，她真的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要給顏清妤磕頭。

  顏清蓮頓時爆哭，和常媽媽一起去扶她，一邊哭道：“娘！您不能這樣，您這樣是折了二妹妹的壽啊！”

  江氏一邊掙紮一邊要跪，道：“不給她跪下怎麽辦！她死活是惦記著那些事兒過不去了！”

  牛嬸也有點急了，罵道：“作戲給誰看呢！真是少見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然而她扭頭一看，卻看顏清妤靜靜地坐在那，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出鬧劇。

  江氏的戲演了半天，結果顏清蓮沒拉住，她膝蓋一軟，“咚”地一聲就真的跪下了。

  所有人都嚇著了，包括牛嬸，也包括江氏自己。

  除了顏清妤。

  屋子裏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江氏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二女兒。

  顏清妤淡淡道：“滾。”

  顏清蓮不可置信地道：“你……當真一點兒也不虧心嗎！”

  顏清妤不理她，也不去管跪在地上的江氏，反而扭過頭對旁邊站著的連蘭珠說話。

  “你看清楚這家人的嘴臉，心裏有個成算，不然，你這輩子就毀了。”

  連蘭珠早已經嚇傻了，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看婆婆和大姑。

  顏清妤扶著腰站了起來，道：“我倒沒精力陪你們鬧了，趁早滾吧，別讓我再攆了。”

  說完，她拿了炕上的一本書，一手拉了牛嬸，就要出屋去。

  江氏看著她的背影，就崩潰了，發瘋那般大喊：“我要去大理寺告你！我要叫你爹去參冉起！你大姐家若是不行了，我也不讓你好過！”

  顏清妤隻是淡淡扔下一句：“你快去。”

  ……

  牛嬸扶著顏清妤出了屋。

  饒是她剛才被親娘跪女兒的一幕給嚇著了，此時卻也是一肚子火氣。

  她道：“哪裏有這樣的親娘？大女兒家自己犯了事兒，就要咒自己的小女兒？”

  其實她不知道事情的就裏，隻是聽了隻言片語。當然，她理解的也八九不離十。

  顏清妤覺得有必要對她解釋一下，畢竟親娘跪女兒這事兒，在這個朝代是很駭人聽聞的。

  “嬸，我大姐家裏，參與了當年謀殺安縣主夫婿的事兒，還有冤我相公入獄，也有他們的功勞。”

  牛嬸嚇了一跳：“娘啊，這是大罪啊，她還想讓小離爹去撈人？”

  安縣主為亡夫伸冤的事，牛嬸都不知道感動多少回了，肯定是妥妥地站在她們這邊的。

  顏清妤點點頭，道：“我就是讓她跪一跪，折幾年壽，也不能鬆這個口。”

  牛嬸立刻破口大罵，道：“我呸！你折什麽壽？你放心，舉頭三尺有神明，她們才該叫雷劈死！”

  末了覺得不解氣，又衝過去拿著掃把來趕人：“這種事也做得出來，也不怕頭頂流膿，腳底生瘡，腸穿肚爛！還敢在這兒呆，快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