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兒正和顧硯濃一起寫字兒，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了。

  她作為花魁，從小琴棋書畫都是學的，因此也寫得一筆好字。

  冉先還誇她，說她寫的字也有浩然正氣，端正得很。

  有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真的不像是青樓女子寫的。

  鸚哥兒正笑眯眯地說：“侯爺過譽了，有咱們的狀元郎在這兒比著呢，我可不敢說我的字兒好。”

  冉先還笑著想要說什麽，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郭閔。

  鸚哥兒當時正看顧硯濃寫字，直到看到他一筆寫歪了，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抬頭看了外麵。

  她的視線這才跟了上去，然後就看到了郭閔。

  郭閔似乎也很驚訝，他聽說鸚哥兒自贖了，鴇母說她離開了京城，他派人四處找她。

  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裏，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一時之間，郭閔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這大過年的，他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認識他的，比如冉起和顧硯濃，到底是藏了他的相好，所以多少有點麵上過不去。

  不認識他的，也不知道作何反應。

  倒是顏清妤先反應了過來，笑道：“郭大人來了，今天過年，怎麽沒有和家人一起過？”

  郭閔眼神微黯，心想他哪裏還有家人，哪裏還能回家。

  他麵上很快堆起了笑容，道：“我家裏也是荒得很，聽說你們在這兒，所以來湊個熱鬧。”

  說著，也不看鸚哥兒，直接走向了冉起和顏清妤：“可以嗎？”

  冉起低頭看顏清妤，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顏清妤扭頭看鸚哥兒，用眼神詢問鸚哥兒的意見。

  鸚哥兒沉默了一會兒，麵上到底是帶了笑容。

  她既然已經決定要留在京城，就知道總有這一天的。況且她坦坦蕩蕩的，自問沒有什麽對不起郭閔的，她也不至於不敢和他共處一室。

  顏清妤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笑道：“郭大人如果不嫌棄，就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郭閔把他們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心裏到底還是有些茫然苦澀。

  這些年他一直忙忙碌碌汲汲營營，沒想到倒成了一個狗不理。

  不過他畢竟在官場浸淫了這麽些年，心理素質倒也還可以，立刻就像沒事人一樣，湊過去看顧硯濃寫的對子了。

  鸚哥兒一直麵色如常，氣氛很快恢複了，似乎也不多他這麽一個不速之客。

  對聯寫好了，燈籠畫好了，就要掛要貼。

  顏清妤死活不讓冉起把那辣眼睛的燈籠掛起來，讓他馬上畫花了扔掉。

  冉起自是不肯，把那燈籠舉得高高的，讓他媳婦夠不著。

  他還笑道：“咱拿家去掛，不掛在這兒給人看，這樣總行了吧？”

  顏清妤氣得要死，道：“我也不想看見！你掛在家裏了，我遲早要趁你不在家給它塗了！”

  眼看她還是執著地要去夠那個燈籠，冉起一躍而起把燈籠藏在了房梁上，動作快得顏清妤都沒反應過來。

  顏清妤抬頭看著房梁，傻了眼，這就是搬凳子來也夠不著啊！

  她最後隻能憤憤地道：“我是上樹了，可也沒像你畫的那樣，像隻猴！”

  冉起哈哈大笑，趁著屋裏鬧哄哄的，抱著她就親了一口。

  他道：“你竟然還做了彈弓，難道是故意埋伏在樹上等我的？”

  這麽久遠的事情，他不提顏清妤都要忘了。

  她隻好沒好氣地道：“我本來不是去蹲你的，是你總是來煩我。”

  那是棵老樹了，很適合攀爬。

  那時候她反正是個不得寵的將軍夫人，家裏的下人她也不喜歡，要是冉起不來煩她，她日子過得很清靜。

  偶爾她就會爬到樹上去看看書，曬曬太陽。

  有一段時間，她還想在院子做個吊床。

  但自從冉起開始有事沒事摸到她院子裏找事兒，她做吊床的夢想就破滅了。

  冉起那時候總能找到點什麽由頭來騷擾她。她不是一開始就做了彈弓的，而是扔了幾次栗子都威力不夠，她來了氣，就自己做了個彈弓。

  她那時候是想著，他不來最好，來了就打死他。

  不過她準頭不好，用彈弓好像也就打中了一次。沒想到冉起這狗東西記到現在。

  他摸著她的肚子道：“現在想想我也是真厲害，你這麽凶神惡煞的，我竟然還能把你給辦了。”

  顏清妤差點跳起來打他：“去你的！”

  他倆在那膩膩歪歪的，小離跟著冉先和老夫人去貼對聯了，其他人也上躥下跳地掛燈籠。

  鸚哥兒正提著顧硯濃畫的燈籠，在大廳裏走來走去，尋思著要掛在哪兒。

  這時候郭閔就走了過去，道：“掛在那吧。”

  他指了個地方。

  鸚哥兒看了看，又看看手裏的燈籠，就笑道：“那得請顧大人再畫一個了，成對才好看。”

  畢竟是本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他的墨寶確實應該掛在顯眼的地方。

  郭閔也沒二話，去幫她把燈籠掛了，還低頭問她：“可以嗎？”

  鸚哥兒笑道：“多謝。”

  說完就想走。

  郭閔叫住了她，終於問了出來：“為什麽不和我說？”

  鸚哥兒的腳步頓了頓，道：“我總要為我自己打算。”

  郭閔一時語塞。

  他初聽說她自贖了，是很驚慌的，因為她沒有告訴他。

  今天打聽到她在這兒，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他也是有些生氣的。畢竟，被所有人瞞著的滋味並不好受。

  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問她，或者應該說是要質問她。

  可沒想到今天打從進了這個門，他就意識到自己是自討了個沒趣。

  現在她一句話，就讓他知道自己沒有質問她的資格。

  眼看她要走，郭閔追了兩步，有些急切地道：“你知道，林夕案之後，郭家也大不如前了。我原本想，等這個案子塵埃落定了，我就去贖你回來，然後…… ”

  鸚哥兒打斷了他，道：“現在說這些，沒意義了。”

  郭閔一愣，道：“為什麽？”

  鸚哥兒回過頭看著他，道：“我本來就打算等你到今年年底。或許你會恨我沒有告訴你我的打算。可你從來也沒跟我說過你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們算是兩清了，你看成嗎？”

  你看成嗎？

  當然成！

  郭閔有些賭氣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