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被奪了鳳印的消息，眨眼就傳到了忠勇侯府。

  彼時，冉先才回來，聽到這個消息愣了半晌。

  冉起的傷剛好了一點，此時就陰沉著臉問顏清妤：“小離和外祖母呢？”

  顏清妤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剛才出宮的時候，應該把她們倆帶出來的！

  冉先道：“恐怕是被留下……做人質了。”

  顏清妤瞬間有些頭暈，冉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想掙開他的手，到底是沒有。

  冉起道：“不要自責，如果不是你跑得快，恐怕連你都出不來。”

  顏清妤看向冉先，道：“舅舅……”

  冉先道：“你娘到底保住了我們，隻是她自己現在身陷那般境地。如果……”

  他沒有說下去。

  現在所有事情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間，貴妃在宮裏，他隨時可以下旨賜藥。

  眼下誰也不敢心存僥幸，陛下真的做得出來。

  冉先的心情比兩個小輩更複雜一些。

  他知道陛下不大可能會傷害小離和老夫人，貴妃也性命無礙。

  但作為兄長，他不可能不心疼妹妹。貴妃身體柔弱，心思敏感，若是失去這個孩子，她這輩子就毀了。

  冉起突然道：“媳婦，你讓安縣主進宮一趟，去求見貴妃。”

  冉先回過神，道：“恐怕見不到。”

  然而冉起卻道：“見不到也去見，表明立場，讓陛下知道林家軍舊部和我們一條心。”

  顏清妤一愣：“這就給陛下施壓，合適嗎？”

  冉起道：“有什麽不合適？還有什麽餘地！總不能由著他們捏著打。”

  他對顏清妤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清王誓必還有動作，肯定會在淑妃大宴那天爆發。我和舅舅去一趟清王府，摸一趟他的底細。你去一趟大理寺。”

  顏清妤反應過來，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見楚華？”

  “對”，冉起道，“既然要開鑼了，彼此收納了手裏的籌碼，越多越好。”

  楚華奉命要毒害貴妃，是清王的一個黑點。

  可問題是，是貴妃自己把楚華留在身邊的……恐怕不是很有利。

  加上現在朝臣都認為清王初露鋒芒，頂替冉家成了南疆戰場的主導，形勢基本一邊倒。

  這個可恥的抄襲戰略的剽竊狂魔，還真特娘的有臉往自己臉上貼金。

  顏清妤知道現在氣也沒有用。

  她道：“我這就去找安宜寧，然後就去大理寺。”

  冉先道：“你們兩個都莫急。我們最大的優勢是有兵權。”

  可有兵權，也不能造反啊！

  冉先的眸色變得很深，道：“莫亂了分寸，要記住，有兵權就是有主動權。他為自己造的勢，再怎麽聲勢浩大，也不過是一張依托於軍權之上的皮。”

  顏清妤心中微定。

  ……

  顏清妤這就去找了安縣主，交代她進宮見貴妃。

  “你一定會被拒絕，被拒絕了，回來便是。”

  安縣主觸覺敏銳，此時就道：“貴妃怎麽說失寵就失寵了？這不正常啊，陛下還要用兵呢。”

  顏清妤道：“貴妃有喜了。”

  安縣主一愣。

  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然後就皺眉：“這下麻煩了……”

  然後就怒氣衝衝地道：“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顏清妤也很無奈，道：“我哪裏敢說？今天還是被清王在禦書房抖出來的。”

  她簡單地把情況說了一下，然後，略去了貴妃的身世不說。

  安縣主也是個莽莽，她道：“既然如此，我就豁出去了，今天我是一定要見到貴妃的。”

  她是這麽說的，也就真這麽做了。

  進宮之後，她就直接讓胡寶林去傳話給陛下，她是這麽說的。

  “臣雖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寡婦，可為了林家軍，連母族都告倒了。如今是個豁出去的人，也不怕現在就死。林家軍是置之死地之軍，為國含冤受辱多年，再死一次也不怕。望陛下憐憫，給我林家軍一條生路。”

  嘉孝帝當時在禦書房坐著，聽胡寶林說了，那臉色瞬間黑得就像鍋底。

  “這就開始逼朕了。”他如是道。

  他手邊都是保清王，或是為清王歌功頌德，誇耀他主導南疆戰場的折子。再不然，就是彈劾冉先的折子。還有更不要命的，就是重提虞氏為元配太子妃，清王應該是嫡長子的折子。

  門口跪著一個安縣主，他不能不心煩意亂。

  他氣得把折子都推到了地上，道：“當初就該殺了那個賤人！”

  胡寶林顫了一下。

  他說的是虞淑妃。

  她跟了陛下很多年了，是從東宮升起來的女官。

  她自然知道，陛下做太子的時候，力保淑妃，不是因為他對元配有情。而是太子妃家族失勢，若是廢了，他馬上就必須迎娶一個娘家更強勢的新太子妃。

  到時候後宮不由他掌控，也沒辦法給貴妃留出位置。

  可無論如何，淑妃是因為陛下的一念之仁才能享有今日的高位，她的女兒還受盡榮寵。

  現在淑妃一脈反噬，貴妃又與陛下反目成仇。三方相爭，陛下進退維穀。

  “陛下…… ”她道。

  嘉孝帝扭頭看著她。

  胡寶林大膽地道：“陛下這般為難，可是沒想好，到底要不要留下貴妃娘娘肚子裏的孩子？”

  “大膽！”

  他聽不得這話……

  胡寶林馬上就跪下了，但她不後悔，她說的是陛下的心事，所以陛下不會懲罰她。

  果然，過了一會兒，嘉孝帝長出了一口氣。

  他道：“你說的對，朕先得把這個想明白了。”

  不然他什麽都做不了。

  胡寶林又道：“那，安縣主…… 她還在禦書房外長跪。”

  怕縣主身體嬌弱，扛不下去，到時候昏倒在禦書房門前，又會引起林家軍和冉家軍的不滿。

  嘉孝帝冷冷道：“先讓她跪著，得跪夠了時辰才行。”

  不跪夠，怎麽讓她去見貴妃。

  胡寶林明白了他的心意，也大鬆了口氣。

  嘉孝帝突然想了起來，道：“你去把小離帶來朕的身邊。”

  胡寶林一愣：“怕貴妃娘娘會惶恐。”

  嘉孝帝生氣道：“朕亦惶恐！”

  嚇得胡寶林不敢再說，麻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