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寶林撿了些楚華身上掉下來的首飾，去見嘉孝帝。

  她跪在禦書房，小聲道：“貴妃娘娘賞給公主們的東西，都是奴婢一手打點的。這裏頭有好幾樣，奴婢都認出來了……都出自長公主府。”

  嘉孝帝低頭盯著那些首飾，道：“寶林，你覺得，貴妃為什麽會接納一個來曆不明的醫女？她心腸柔軟，覺顏氏受苦，想要補償顏氏，為什麽連顏氏的話也不聽了？”

  胡寶林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是不是，生了什麽病，怕陛下擔心，不想告訴陛下？”

  嘉孝帝道：“朕自然也想過，也問過。可她不見別的太醫。”

  他其實有點傷心。

  因為貴妃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他認為與他同心的人。

  這段時間，他自覺已經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了。他想等她自己說出來。

  等到現在，他漸漸沒有耐心了。

  胡寶林就小心翼翼地道：“冉夫人應該知道的。”

  其實她早就想到了。

  可問題是陛下不願意逼問冉夫人，因為這樣會和貴妃撕破臉。

  現在提起這個問題……

  嘉孝帝隻是深吸了一口氣，道：“楚華既已經出宮，就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回來。這些日子，貴妃吃穿用度，你都親自把關。再加派人人手盯著公主府。”

  看來還是打算再妥協一次，但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胡寶林一一答應了，又試探地道：“陛下，楚華既然已經離開了貴妃娘娘的庇護，那，要不要，讓顧大人好好審一審？”

  半晌，他道：“先不問，朕要等她自己說。”

  胡寶林在心裏歎了一聲。

  “奴婢告退。”

  她站起來正想走，突然嘉孝帝又叫住了她。

  “寶林。”

  “是？”

  嘉孝帝道：“下旨接顏氏進宮伴駕，有她在，貴妃比較安心。”

  “是。”

  ……

  胡寶林是親自去忠勇侯府傳旨的。

  當時冉起就不願意，他正琢磨著去把孩子接出來，怎麽能把懷孕的媳婦又送進宮？

  但顏清妤已經道：“是，我今晚就進宮。”

  胡寶林看了看趴在床上的冉起，給顏清妤使了個眼色。

  顏清妤會意，跟她一起走到了外麵。

  她小聲道：“陛下已經逐漸沒有耐心了。”

  顏清妤不意外。

  事實上，正常人都快沒耐心了，何況是那位陛下？

  她隻是苦笑了一聲，道：“是，多謝姑姑提點。”

  胡寶林猶豫了一下，又道：“您多勸勸貴妃。左右，不要拖過後天淑妃娘娘生辰大宴。”

  以她對陛下的了解，恐怕那之後就會爆發了。

  顏清妤謝過了她，送了她出去。

  回到冉起那裏，她就道：“寶林說，陛下恐怕隻能忍過這幾天了。”

  出乎意料的，冉起沒有冷嘲熱諷，而是道：“我也挺意外，他能忍這麽久。”

  他是伴過君的人，也知道那位的脾氣。

  顏清妤坐在了他身邊，道：“他是知道貴妃有事瞞著了，大約是在等貴妃自己說。”

  冉起沒有那麽兒女情長，隻是道：“說了又怎樣，不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嗎？這幾天清王一直把舅舅召進王府，全朝上下，都認為他在主導南疆之事，還讚他慧眼識人。”

  為什麽慧眼識人？

  因為冉先是從南疆兵敗回來的，他現在用冉先謀劃南疆之事，說明他能夠用最了解南疆的將領，而且慧眼識人。

  顏清妤吃驚地道：“這是你的主意啊！”

  當時冉先都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是他鼓勵冉先一起遙控戰場，清王不過是湊了個熱鬧而已，現在他們連兵都點得差不多了！

  清王這把他們最初的整個計劃都搬過去自己用了！

  而且現在天天召冉先進王府，擺明了他是主導啊！

  冉起冷笑了一聲，道：“他是想生吞了這最大的功勞。到時候再把貴妃一撂倒，朝中老臣肯定會聯名上奏請陛下立他為儲。”

  其實立不立清王為儲君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無奈現在他們又成了人家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顏清妤越想越覺得危險，道：“雖然若是說了，就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可我倒覺得，現在說了，主動權在陛下手裏。我們就做最壞的打算吧！”

  冉起皺了皺眉，道：“也行……總比讓清王害死強。你去告訴她，爵位富貴我們一概不要，都已經準備好接她出宮了。”

  顏清妤笑了笑，親了一下他的腦殼：“難為你會這麽想。”

  她打定主意勸貴妃自首，馬上就收拾了東西進宮伴駕。

  冉起有點委屈，說自己受了傷也無人照顧，又糾纏了一回才放她去。

  ……

  顏清妤入宮的時候，竟然正好碰到長公主駙馬被拖出宮門，摁在板凳上打板子。

  華濃公主立在一邊看著，本來沒什麽的，隻是突然扭頭看到太監領著的顏清妤，那眼神立刻就變了。

  她大步走了過來，低頭看顏清妤還拎著個包袱，頓時冷笑了一聲，道：“真不要臉，是打算把一家子都搬進宮來了？”

  顏清妤臉色自然，道：“臣奉旨進宮伴駕。”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挨打的楊崎，道：“駙馬這又是怎麽了？”

  華濃公主原本沒想過這事兒和顏清妤有什麽關係，可此時，看到她麵上的譏諷之色，她臉色又變了變。

  “是你做的手腳?！”

  顏清妤坦然看著她，道：“公主說什麽手腳，我不大明白。”

  “還裝蒜！是不是你讓人去舉報他私吞軍費的！”華濃公主氣急敗壞地道。

  顏清妤笑道：“呀，駙馬竟然還私吞軍費了？”

  華濃公主愈發肯定是她做的了，喃喃道：“是了，現在羽林軍中，冉起威信最高。若不是他授意的，那些人又怎麽會跑去舉報駙馬……”

  顏清妤倒也坦然，她心想，這公主也不算太笨。

  “你好大的膽子！”她陡然明白過來，自然要發火的。

  顏清妤冷冷看她一眼，事情都說出來了，她也無意再辯解。

  她隻是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是我又怎麽樣？你敢撓我相公，害我相公吃了板子，我必定要你十倍來償。這板子最好打足了，若是不足，我覺得不解氣，我自是再想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