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冉起帶著他手下那一班人去領板子了。

  顏清妤見貴妃跌跌撞撞地從禦書房出來，連忙上前扶著她，送她回了椒房殿。

  原以為她會大哭一場，沒想到她倒沒有，坐下來，喝了一杯熱茶。

  顏清妤也不知道君上和她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能耐心地在一邊陪著她。

  終於等到她放下杯子，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阿妤。”她伸出手。

  顏清妤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娘，我在。”

  冉貴妃道：“陛下雖然罰了淑妃母女兩個，但隻字未提清王。”

  顏清妤一愣，她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她道：“這意味著什麽呢？”

  冉貴妃道：“陛下早就想要讓清王出京。淑妃母女犯錯是個好機會，但他沒提。我這幾日都未見陛下，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明白，他該是提不得了。”

  如果有機會，他肯定會趁機讓清王出宮的。

  嘉孝帝當年奪嫡不易，登基後又多逢戰亂，原本就是居於危位的雄主。

  貴妃是最了解他的人，哪怕他一個心思動，她都明白。

  冉貴妃顫聲道：“他有難處了。”

  顏清妤定了定神，小聲道：“娘娘莫急，我回頭打聽打聽。”

  冉貴妃搖搖頭，道：“你不用打聽，我都知道。你舅舅南疆兵敗，一直被人彈劾，陛下盡護著他。原本南疆並非大事，可眼下這個勢頭，誰能平南疆，誰就是最大的功臣。”

  她和陛下鬧僵之前，就已經聽說了，清王為南疆的事走動十分積極。

  那時候陛下就有些隱憂。

  “就算平了南疆，也實非那小子的功勞。可朝中那班無用的老臣並不知道兵事，他若是以此借勢，朕怕彈壓不住他了。”

  這是他們鬧翻之前，陛下和她說的話。

  冉貴妃道：“我怕已經成了事實。”

  顏清妤皺了皺眉。

  冉貴妃的手輕撫上自己的肚子，道：“虞淑妃母女，並不是想把我有孕的消息抖出去，讓陛下責罰我。”

  顏清妤一驚：“娘，您為何這麽說？”

  冉貴妃咬了一下唇，道：“我也剛想明白了。”

  淑妃母女倆是蠢，可清王不蠢。

  “若是把我有孕的事抖出去，勢必會把藩地的那些皇子引回來。如果我是清王，與其留下這個孩子，不如打了這個孩子，再咬我一口私墮龍胎。”

  因為貴妃之前自己自閉了幾天，又隻用醫女楚華。種種跡象，她已經讓自己變得很可疑了。

  他們必定已經和楚華串好了供，到時候就說是貴妃下令，偷偷打下龍胎。

  這樣，藩地的親王知道自己沒了指望，幹脆也就不進京了。

  貴妃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又獲罪。

  形勢就會清王極度有利……

  顏清妤驚出了一身冷汗，道：“娘，您，您……”

  冉貴妃道：“其實前兩天我就想把楚華送走，又投鼠忌器，不知道淑妃那邊到底怎麽打算。”

  她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顏清妤急道：“那為什麽不直接把話說給陛下？”

  冉貴妃別開了臉，道：“告訴他，他會怎樣？”

  顏清妤：“……”

  也不好說，因為現在其實淑妃母子的位置是最有利的。

  她要是自己去說，陛下進退維穀。若是不說，孩子遲早保不住，又落個私墮龍胎的罪名。

  顏清妤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萬全之策，道：“楚華真不能留了。”

  冉貴妃頓時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垂下眸子不說話了。

  顏清妤小聲道：“娘娘，您想怎麽做？”

  冉貴妃苦笑，道：“如今那楚華成了燙手山芋。我原本以為，今天帶著過去，陛下瞧見了生氣，必定會寧願和我翻臉，處置了她。”

  顏清妤：“……陛下最不願意的就是和您翻臉啊。”

  冉貴妃麵上竟然還有點小竊喜：“我真的以為他會大發雷霆，畢竟這陣子他也受了不少氣。”

  ……現在是竊喜的時候嗎！

  然而片刻之後，冉貴妃麵上的竊喜就變成了失落，道：“現在是這樣 ，誰知道以後他是什麽嘴臉。”

  ……現在也不是賭氣的時候啊！

  顏清妤道：“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就去把楚華弄走。”

  如果是領著伺機下毒的命令，那怎麽能把她繼續留在這兒？不說貴妃，小離和老夫人還在椒房殿呢！

  冉貴妃也知道，又內疚又不知所措，道：“你要怎麽做？”

  顏清妤鬆了鬆衣領，道：“我把她送到大理寺！”

  冉貴妃還是有點猶豫，道：“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怕死。隻是，楚華在，淑妃那好歹有個著落。楚華若是不在了，她們再動什麽手腳，我可就不知道了。”

  顏清妤道：“您要相信那兩個蠢貨，她們要是再動什麽手腳，您肯定能看出來。”

  冉貴妃：“……”

  真是見鬼了，好不容易把耿氏那個假婆婆弄走了，她怎麽又在這兒處理真婆婆和假公公的夫妻矛盾了？

  她現在能確定的就三點。

  一是不能再等了。

  二是貴妃現在很混亂，不能再由她來主導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婆婆偶爾看起來挺機靈，本質上還是個傻白甜。

  她交代了貴妃一聲：“您在這兒好好呆著。”

  然後轉身就走。

  顏清妤剛走出側門，突然一個小肉球就從偏殿滾了出來。

  小離見了親娘，高興地蹦了起來：“娘……”

  結果顏清妤因為想著心事，倒沒有聽見女兒的呼喊，而是匆匆消失在了側殿。

  小離：“？？？”

  這時候貴妃追了出來，道：“小離，外麵太冷了，你別出去！”

  小離有些茫然，道：“愛哭包，我娘怎麽了？”

  貴妃連忙把她抱了起來，小聲道：“她好像有點生氣。”

  小離茫然地道：“我沒搗亂啊，我今天第一次見她呢。”

  冉貴妃縮著脖子抱著小離，道：“好像是我惹著她了。”

  小離頓時怒其不爭，道：“你幹嘛又惹她！我娘喜歡上你不容易的！”

  貴妃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想到顏清妤的黑臉，做婆婆的竟然有點瑟瑟發抖。

  小離嘟囔道：“她要是再討厭你，你可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