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冉先多喝了幾杯，就在麒麟院的廂房過了一晚。

  耿氏見他出去了，原以為是去了哪裏花天酒地。

  不料一大早的，王媽媽就跑回來告訴她……

  “昨個兒在隔壁過的夜，今天一早，還和表少爺一起進宮了。”

  耿氏剛起了身，丫鬟正服侍她淨麵，聽了這話，她立時把臉盆都摔了。

  那水眨眼潑了身邊的一身，那丫鬟也不敢躲，跪著把盆拿了，趕緊退了下去。

  “他…… 他是鐵了心了不管我們娘兒幾個了！”

  耿氏心驚，心驚之後便是害怕，這害怕之中又帶著怨恨，若是可以，她現在恨不得抱著冉先一起死！

  不聞不問便罷了，她心裏總還能有念想。

  這些日子她也看透了，為了她兩個兒子，她在京中四處奔走，往日那些涎著臉上門的人，如今都已經換了一副臉色。一個個的，滿嘴車軲轆話，沒誰願意幫幫忙。

  她原還不知道是為何，後來才明白，她說一千句，一萬句，都抵不過冉先說一句。

  結果冉先這是什麽意思，竟然跑到忠勇侯府去了？

  這不是等於放出話去了，他已經放棄自己的妻兒了嗎！

  耿氏諸多情緒上了頭，過後就隻剩了一個“怕”。

  她緊緊抓住了王媽媽的手，指甲幾乎扣進了人家肉裏，道：“王媽媽，這回我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了！”

  王媽媽痛得很，卻也不敢把手抽回來，隻能安慰她道：“夫人，侯爺隻是沒想通，等他想明白了，他也就回來了。”

  耿氏一邊哆嗦，一邊道：“這，這還用想？誰家，誰家到了這時候不是得往死裏去爭？他，他堂堂一個穆侯，又握著兵權，拚了去爭難道保不住老婆孩子的命？可他，他不願意啊，他竟不願意……”

  耿氏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會不願意呢？怎麽就會不願意？

  她好歹給他生了兩個兒子，文哥兒和英哥兒，都是他的親骨血啊！

  難道他想要冉家絕後嗎？！

  王媽媽手都要給她摳爛了，不自覺的就開始往外拔，一邊道：“夫人，侯爺隻是一時叫人給蒙蔽了罷了，過後會想通的！”

  耿氏猛地抬起頭：“是誰蒙蔽了他，把他引得連家都不要了！”

  王媽媽有些猶豫，但耿氏又用力摳了一下她的手，她疼的老臉都青了。

  因此她索性也就豁出去了，大著膽子道：“夫人您別忘了，侯爺回京之後，是先進宮再回家的啊！”

  耿氏愣了愣，然後臉色瞬間就變得陰沉了起來。

  “是了，我道這天下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把爺們兒忽悠的連家都不要了，算來算去還是那頂了天的賤人……”

  王媽媽瞬間嚇白了臉，又不敢去捂她的嘴，急道：“夫人，夫人不可胡說啊，這是大不敬啊！”

  耿氏一把揮開她的手：“我怎麽大不敬了！她一個嫁過人的賤人，還養了兒子在外頭，現在整個京城都給她遮著醜，看的還不是我們穆候府的麵子！”

  眼看她越說越不像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王媽媽也是要瘋了。

  “夫人！夫人您小聲點……”

  即使王媽媽跪下來求了，可耿氏還是沒有要住口的意思，甚至走過去踹了她一腳。

  “我小聲點？養了兒子在外頭再嫁人的，又不是我！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如今她倒好，享受著著榮華富貴，為了她那個野種，她竟然敢要我兩個兒子的命！”

  王媽媽被踹倒在地，隻覺得眼前一黑，然而肉體上的疼痛卻無法抵消精神上的恐懼。

  好在耿氏發了一會瘋之後便冷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船上，臉色陰晴不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媽媽年紀已經大了，實在擔不住這又是挨打又是受驚的，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有些驚懼的看著坐在那發呆的耿氏。

  “夫人，您……”

  耿氏突然道：“咱們家原來有個家生子，因為從小習武，也算拿得出手的丫頭，後來我把她送到了華濃公主的府上……她叫什麽來著？”

  王媽媽連忙道：“回夫人的話，她叫采荷，是奴婢娘家的侄女兒。”

  耿氏木木地道：“哦，原來叫彩荷。她在公主府做的怎麽樣？”

  王媽媽道：“據說公主很是寵幸，出入都帶著。”

  耿氏就不明顯的冷笑了一聲：“那就是了。我家一手養出來的丫頭，悉心栽培的她，才有今日的光景，也到了她要報恩的時候了。”

  ……

  那天朝會散了以後，冉先和冉起舅甥兩個去禦書房見駕，後來又宣了清王。

  聽了他們關於南疆的想法，嘉孝帝一開始是有些猶豫的。

  “無名將出征，可行嗎？”

  不是他英雄氣短，而是這幾年實在是被南疆給磨怕了。

  百戰百勝的國之大將都差點折在那兒，如今不用大將，能行得通嗎？

  冉起立刻就道：“南疆兵不強，馬不壯，不過就是占著地利一直拖著咱們罷了。穆候這幾年在南疆也不是白呆的，之所以拿不下來，也是因為補給供不上。有他在京城遙控，哪裏需要什麽名將，就是派個小兒去，也能取下。”

  嘉孝帝就道：“朕不要聽你說，你向來狂妄的很。”

  話是這麽說，但語氣裏卻沒有斥責的意味，甚至隱隱有些意動。

  清王有些失落，父皇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

  不過這種情緒一閃而逝，他立刻就上了前，道：“父皇。”

  嘉孝帝道：“清王以為呢？”

  清王道：“兒臣雖不像穆候和冉都尉這樣精通兵法，卻也偶有涉獵。兒臣以為，向來隻聽說漠北和西南要破國門，從未聽說過南越能多進一步。可見他們兵力不足，隻能騷擾我朝邊境，在那裏作威作福罷了。”

  嘉孝帝聽著覺得有趣，道：“我兒的意思，是認可了冉起這個狂徒了？”

  聽他轉換了稱呼，清王不可抑製地有些激動。

  他道：“兒臣相信穆候也相信冉都尉。最重要的是，這是個難得一見的養將良機啊！若是真能由穆候遙控，邊關取勝，接下來幾年，我朝用兵也不至於捉襟見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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