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忠勇侯府度過了一個混亂而又饑餓的夜晚，直到第二天，終於有點是來進城享福的感覺了。

  錦兒親自帶著兩個丫鬟捧著水盆在門口等著顏清妤和小離起身。

  冉起起早去鍛煉了。

  等顏清妤從屋裏走了出來，就著錦兒手裏的水盆洗漱過，一邊問：“縣主呢？”

  “還在歇”，錦兒小心翼翼地道，“天擦亮才睡。”

  顏清妤點點頭，道：“有什麽安排沒有？”

  錦兒道：“有，有的。”

  顏清妤示意她說下去。

  忠勇侯府是頂級門閥，女主子梳洗是個漫長而複雜的過程，從開始到結束，有十幾道程序之多。

  顏清妤也是從驃騎將軍夫人下去的，一樣一樣的做了，一邊聽錦兒把事兒說了。

  “我們縣主已經派人給顧大人送了信。顧大人那案子據說查得差不多了。”

  “小蝴蝶的案子？”

  錦兒湊過去在她耳邊說了一番。

  顏清妤驚呆了：“你說什麽？真死了？”

  錦兒道：“對，依了郡主娘娘的脾氣，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她隻要一去，肯定就能兩罪並罰。”

  顏清妤琢磨了一下，然後笑道：“合適。”

  她是打算給她娘下個連環套了，砸不死，也要先套住。

  這時候冉起鍛煉完了，溜達了回來，遠遠地看見自家媳婦站在一群仆婦中間與人說笑。

  他倒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還在驃騎將軍府的歲月。

  她還是那個少不更事的小將軍夫人，而他還是那個每天在她房門前打轉的莽撞人。

  他看得有些陶醉，心想這是什麽樣的神仙小媳婦，吃得起苦也享得起福，不管在哪兒都能表現得恰到好處。

  顏清妤看見了那邊的大傻子：“……”

  錦兒她們也注意到了，一個個立刻花容失色，後退了一步。

  顏清妤道：“你過來。”

  冉起笑眯眯地就過去了。

  “我交代你個事兒，你去辦了再回來。”

  那一瞬間顏清妤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小子若是有尾巴，恐怕他已經搖上了。

  他抓住她的手，笑道：“你說。”

  說著還想親親她的手。

  顏清妤變了臉色，奮力把手抽了回來：“站好！”

  她剛才洗手和淨麵的水裏都有花露，冉起又不知道，他隻知道今天媳婦好像比往常香……

  所以他一時倒是有些忘乎所以。

  被顏清妤罵了一回，他終於端正態度站好了。

  他道：“媳婦你說。”

  顏清妤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梅氏死了。”

  冉起麵無表情，看來不是什麽大事。

  顏清妤道：“你去把屍體撈出來，然後藏在這府裏。”

  冉起莫名其妙：“嗯？”

  “你去撈就是了。對了，你把郭閔帶上。”

  冉起有點躊躇，道：“我能不能吃了飯再去？大早上的撈屍體，有點惡心。”

  顏清妤道：“街邊隨便對付著吧。”

  冉起想了想，又道：“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顏清妤看了看著院裏的仆婦，道：“今天不會少了吃了，你快點去。”

  冉起磨磨蹭蹭地就走了。

  錦兒這才麵無人色地湊了過來，道：“其實，我們府裏的家丁去辦就好了…… ”

  實在沒必要…… 勞動冉起。

  “他才更有動機”，顏清妤道，“讓他去一趟吧，不礙事。”

  梅氏手裏握著的是顧山林的所謂“罪證”，死在外頭了，自然冉起更有動機去撈。

  冉起很快去而複返，還帶著郭閔，兩個人也不知道把屍體藏在什麽地方。

  麒麟院郭閔小時候也來過，跟著冉起一起緬懷了半天。

  末了兩人還一起去給老將軍的靈位磕了頭。

  這都墨跡了大半天了，湖陽郡主，終於來了。

  ……

  彼時安縣主也才起了身，吩咐人伺候自己洗漱過，隨意用了些早點。

  湖陽郡主進去的時候，她才吃了早點在漱口。

  “看來我兒還是有本事，說回來就回來了，一夜之間就收複了下人的心。”

  她才走進來的時候，也有些心驚。

  因為主母長期離家，府裏的人心早就散了。

  安縣主出去的這段時間，府裏都是那個欒姑說了算，關上門儼然她就是主子了。

  可沒想到，才過了一晚上，這府裏的人，竟全都老實了。

  湖陽郡主看了自己嬌弱的女兒一眼，故意道：“為娘說的不錯吧，還是得找個男人依靠。往常為娘讓你再嫁，你總覺得為娘是要害了你。”

  這話要是讓安縣主以前聽見，她肯定又會氣得吐血。

  不過眼下安縣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揮退了身邊伺候的丫鬟。

  她抬頭看著湖陽郡主：“李悍的夫人，是怎麽死的？”

  聞言湖陽郡主的神情顯得十分坦蕩，道：“我毒死的。”

  安縣主看著她，道：“你夥同外人，毒殺了你家姑爺的副將夫人，內心難道毫無愧疚嗎？”

  湖陽郡主笑道：“兒啊，娘也是為你著想。這忠勇侯府，已經絕後了。你沉溺於悲傷之中不可自拔，娘總要幫你把以後的路鋪好。”

  安縣主知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提她沉溺於傷心中不可自拔，故意提都是為了她，故意惹她想，李悍夫人的死，就該算在她頭上。

  安縣主笑了笑，道：“娘，收起你那些把戲吧，我如今不吃你那一套了。”

  湖陽郡主道：“怎麽，你大徹大悟了？”

  安縣主放下茶杯，道：“說起來，我倒要感謝我親娘。”

  湖陽郡主道：“哦？能體諒你娘的苦心了？”

  安縣主垂下眸子，道：“老將軍前腳剛走，林夕又沒了，曾經我以為我的天塌了。是母親您，一直在我身邊哄騙。讓我以為，我還有娘家可以依靠，沉迷於悲傷也不要緊。”

  湖陽郡主不屑地撇撇嘴：“這是你自己不爭氣，我可沒教過你，把什麽事兒都算在別人頭上。”

  “對，我如今想倒也倒不下去。因為忠勇侯府百年榮耀，就要斷送在我手裏。李悍一家的血案，該我背著，被打散的林家軍軍心，也該由我負責。”

  安縣主抬頭，迎上母親的目光，再無絲毫躲閃，冷笑道：“母親，您用林家軍的榮耀和鮮血，教會了我這些。我啊，怎麽忍心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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