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冉起被留了下來，顏清妤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把孩子抱過來直接上了馬就走。

  向初一愣：“嫂子？”

  顧山林也有些錯愕。

  顏清妤也來不及跟他們解釋，放馬慢慢跑了起來。

  但即使如此也來不及了，她的馬剛繞過皇城，就見小門出來兩個太監，看見她明顯一愣，然後就狂奔了過來。

  “靠！”

  顏清妤氣得破口大罵，有心放馬奔過去，但在最後一刻理智還是回了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被碰見就算了，可以說自己沒看見。但既被太監瞧見了，她還是別跑了，免得被扣上一個抗旨的罪名。

  那兩個太監匆匆追了過來，原以為她要跑，卻沒想到她突然停了下來。

  等他倆氣喘籲籲地追過來的時候，都是一臉怒容。

  “你跑哪兒去啊你”，領頭太監叉著腰，拿著腔調，道，“敢公然抗旨不成！”

  顏清妤下了馬，又抱了孩子，笑道：“公公說的這是哪兒的話？我這不是，沒想到，您這麽尊貴的人物是來找我這民婦的麽。”

  太監都愛聽奉承話，這會兒那領頭太監的臉色緩和了些。

  他道：“咱家算是什麽尊貴人物啊。你啊，今天有福氣啊，貴妃娘娘要見你！”

  說著，就自吩咐跟著他的那個太監去拉了顏清妤的馬，然後側了側身子。

  “走吧。”他道。

  顏清妤無法，是她自己作死要在宮門口等的，那就是她自己來送的這個人頭。

  其實她現在反應過來了，也覺得自己蠢。

  這三年她一直非常謹慎小心，雖然也在官府做事，但堅決躲著京城的人。

  現在想來，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跑到這兒來等冉起了。

  她一邊罵自己昏頭，一邊隻能跟著太監入宮。

  冉貴妃現在手掌金印，總領後宮。

  但顏清妤三年前就聽過八卦，說是今上十幾年前突然迷上了修佛，所以冷落後宮已久。宮裏的各位娘娘都已經各自燒香去了，這十幾年連選秀都是稀稀拉拉的，每三年一個人都難進。

  如今看來，修佛是假，專寵是真。

  按照冉起父親罪沒的時間算，冉貴妃進宮也十幾年了，一直都沒有顯山露水，直到最近幾年才漸漸有了總領後宮的事兒。

  但這時候她兄弟已經坐上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權傾朝野了。這朝中也沒人能動得了她了。

  顏清妤跟著穿過禦花園，到了冉貴妃所在的椒房殿。

  隻入了外殿，太監就道：“你就先在這兒等著吧。”

  然後他就離開了，留顏清妤和小離單獨在殿內站著。

  不一會兒，胡寶林帶了人過來，她身後跟著七八個宮女，每人手裏都端著東西。

  她滿臉的笑容，先給顏清妤請安見禮，然後才道：“娘娘身子弱，那天出宮，回來已經染恙。辛苦夫人先更衣淨身。”

  顏清妤：“……”

  這意思是貴妃娘娘身嬌體弱，恐怕外麵來的人不幹淨，所以要先沐浴更衣才能見。

  感覺跟現代某些富貴人怕外人進來帶病毒似的……

  顏清妤無奈又好笑，隻好帶著小離跟胡寶林一塊兒去沐浴更衣，換上了她們準備的宮裝。

  然後才得以穿過熏得香噴噴的抄手遊廊，進入內殿。

  “娘娘，這果茶裏加了山楂、雪蜜，還有您最喜歡的芍藥花，最是開胃。您用一些，看看會不會舒服些。”

  這是穆侯夫人耿氏的外甥女白楚楚，正殷勤伺候著冉貴妃。

  冉貴妃確實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樣，側臥在一處烏檀木美人榻上，恰被一個如扇麵麵的拱門環在中間，身側屏風上點綴著清淡的雅蘭。

  她身穿一件乍一看非常素的長裙，實際上仔細看，就能看見上麵繡著雲紋和百蝶，用的針線，繡功都是一等一的，顯得光華流轉。

  摸著良心說，她是真美，而且是那種能夠代表一個時代的美人。

  顏清妤抱著孩子上前：“民婦參見貴妃娘娘。”

  冉貴妃不動，就著白楚楚的手一口一口吃著果茶。

  她吃東西很秀氣，但是也很慢。

  這樣一來抱著孩子半蹲行禮的顏清妤就很受罪了。

  就在顏清妤的腿開始抖的時候，小離從她懷裏跳了下來。

  “大膽！”站在冉貴妃身邊的宋鳳儀立刻道。

  小離生氣地大聲道：“什麽大膽！”

  奶聲奶氣的聲音竟然頗有威嚴。

  宋鳳儀一愣，竟然沒有追著來再訓斥兩聲，而是扭頭看了冉貴妃一眼。

  冉貴妃推開白楚楚的果茶，小聲道：“本宮不用了。”

  白楚楚道：“可是娘娘，您今天才吃第一口東西……”

  冉貴妃輕咳了一聲，露出個溫柔的笑容，道：“你叫小離是嗎？”

  小離正試圖把顏清妤拉起來。

  此時聽了，扭過頭氣鼓鼓地看了冉貴妃一眼。

  她大聲道：“你不要叫我！我討厭你！”

  顏清妤吃了一驚：“小離？”

  這孩子甚少這樣啊！她平時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

  小離紅著眼眶道：“她折騰你！還有她和那個壞蛋老太婆是一夥的！”

  說著她就指著宋鳳儀，大聲道：“你們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她要打我娘，我娘說讓人把我抱走再打，她也不讓，她就要我看著我娘挨打！”

  “小離！”顏清妤非常震驚，她沒想到小離什麽都懂。

  她才三歲啊……

  小離都懂，但她不大會控製自己的情緒，立時大哭起來，一邊拉顏清妤。

  “娘，我們走，我們走！不要和這些壞人在一起！她們又要打你了！”

  冉貴妃的神情十分震驚，其實這些事情她先前都聽說過，但當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當一個孩子，如此恐懼、彷徨，把她視為食人的惡鬼，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而且大約當真是血緣使然，這孩子哭著，她的心竟然一揪一揪地痛起來。

  “小離，咳咳咳……”

  冉貴妃想要起身下去看看她。

  宋鳳儀和白楚楚連忙一通拉一通勸。

  “娘娘萬萬不可！”

  “您是千金之軀啊！”

  “太醫才來了，說娘娘要平心靜氣才能養病，可怎麽好再動肝火？”

  ……

  顏清妤什麽都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此刻她眼裏隻有像小母雞似的張開雙臂護在自己前頭的小閨女。

  她把孩子抱過來，輕聲道：“小離不要怕，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