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顏清妤跟了進去，就看見冉起自己進了廚房，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拿著菜刀要切肉。

  顏清妤連忙走過去，道：“切熟肉不是這把刀。”

  她從他手裏拿刀，指尖碰了一下。

  顏清妤沒在意，冉起卻立刻退開了。

  他悄悄磨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心跳加速。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他心想，再吵架這也是我媳婦啊。

  這麽想著，又快活了起來。

  “切熟肉有切熟肉的案板和刀，不能和生肉混在一塊兒，不然吃了會生病。”

  她一邊說，就一邊快速地換了刀，把鹵肉切片。

  “小離也不小了，早會走了，你不用一直抱著。”她一邊裝盤，頭也沒回地道。

  沒聽見他答話，她扭過頭看了他一眼。

  卻見他似乎非常得意，笑道：“小離，你瞧瞧，你娘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還給爹買肉吃了。”

  小離：“咯咯咯，吃豆腐，爹吃娘豆腐！”

  顏清妤：“……”

  她頭痛地想，這小孩兒到底是怎麽把一句好好的話給組織成這樣的？

  冉起一邊抱著女兒舉高高，麵上還掛著笑，道：“走咯！等著吃肉肉！”

  被舉到半空中的小孩兒興奮得臉蛋都紅撲撲的，連笑聲也如同悅耳的小鈴鐺。

  “飛啊！飛啊！”小離道。

  這個臭不要臉的，竟還真的就去桌子前等著吃了。

  顏清妤提了酒和切好的肉過來。

  她想著，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吧，看看能不能勸他回去。

  冉起笑道：“小離快看，有肉吃。”

  顏清妤立刻道：“她不能吃，年紀太小，味兒太重。”

  冉起得寸進尺地道：“你吃得素，也不愛吃這一口，果然是專門為我買的。”

  顏清妤笑了笑，琢磨著怎麽開口。

  其實下午已經想好了……

  但她這麽一猶豫，就錯過了機會。

  他突然道：“我想去城西營謀個職。”

  顏清妤愣了愣：“什麽職？”

  “上頭削了官，去了爵，功名卻還在”，他道，“怎麽說，你相公也還是個武狀元啊。”

  那武狀元不就是個博士學位……

  沒有朝廷包辦，難道你要從基層做起？

  她道：“你怎麽想到去謀職？”

  “不然呢”，冉起道，“你看你賺那點薪俸，買肉都買不起。還有咱小離，現在還小，大了買胭脂水粉不要錢？”

  顏清妤道：“你拿個武狀元的功名去謀職，最多也就謀個校尉吧？”

  “校尉不頂好？”他笑道，“少說也有個五六兩的薪俸。”

  顏清妤有些吃驚。

  冉起……

  從她認識這個人開始，他就是天之驕子，皇親貴胄。

  第一次出征，無寸功在身，今上就給他拜了將。

  在立了那樣的軍功，坐到過那樣的高位之後，他現在要去城西營那種地方謀職？

  “我想過，那地方都是寒門出身的，就連領將顧山林，都是寒門出身，不為朝廷勢力所擾，日子應該還算清靜。”

  “隻要清靜就好了？”顏清妤還是沒辦法相信。

  冉起就冷臉道：“怎麽，你是嫌相公官兒小了，不夠風光了？”

  顏清妤勃然變色，道：“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

  說完，起身就走。

  冉起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會兒，然後對小離道：“這幾年吃苦了吧？跟著脾氣這麽差的娘。”

  小離睜著丸白的眼睛看著他，突然笑道：“爹爹大笨蛋。”

  冉起：“……”

  他嚴肅地道：“誰教你的？”

  “娘教的！”小離笑，快活地拿臉去蹭他，“大笨蛋回來了。”

  冉起：“……”

  那天顏清妤沒能把話說出口。

  沒想到轉天他真去城西營謀了個職，她就更沒法開口讓他回去了。

  ……

  那天一大早，顏清妤匆匆忙忙收拾好了，去上了工。

  因為最近事情多，她積累的文書做到下午才做完。

  等她回到家，就看見牛嬸抱著孩子在家門口的榆錢樹下麵玩兒。

  “娘！娘！”小離遠遠地就看見了，開心地伸手。

  顏清妤一看，心想，莫非那小子回京去了？

  她連忙走過去，把女兒接過來。

  “冉起呢？！”她有點凶地瞪著自家大門問。

  牛嬸就笑道：“你厲害個啥喲，當你男人跟那家富貴親戚跑了是不？”

  顏清妤有點尷尬。

  “不是喲，他說他去謀個職，讓我幫他看孩子。”牛嬸笑眯眯地道。

  顏清妤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謀職，去城西大營嗎？

  牛嬸笑道：“沒想到這麽快就想要去謀職了，這男人不錯的。”

  小離樂得咯咯直笑，道：“我爹好！我爹好！”

  正說著，不遠處就傳來了馬蹄聲。

  晏清季回頭望去，就見身穿盔甲的冉起騎著馬回來了。

  那一身低級盔甲，那一匹看起來有點憨的小劣馬，卻仿佛……

  “真威風啊”，牛嬸在旁邊喃喃道，“小離娘，你這漢子，就是當將軍的材料啊。”

  顏清妤心想，您還真是很有眼光。

  他從小就被稱讚，是天生的將軍。

  “爹爹！爹爹騎大馬！”小離激動壞了。

  冉起騎馬到跟前兒，翻身下來了，伸手把女兒抱了起來，笑道：“小離。”

  “你這是…… ”顏清妤喃喃道。

  冉起笑道：“我謀了個昭武校尉的職，厲不厲害？”

  顏清妤以前幫他整理過軍隊的花名冊，也知道那是什麽官職。

  真也就是武狀元的低保…… 從六品的武散官。

  牛嬸道：“呀，一去就當官了呢！可真厲害喲。”

  小離興奮地一直蹭他的臉，笑道：“我爹真厲害！我爹真厲害！”

  顏清妤看著他，他的笑容那麽明朗，不似作假。

  挺要麵子的一個人，真的能在軍營去接受下級軍官的操練嗎？

  她回過神，道：“正好，我今天發了薪，這就去買些酒肉。嬸，您……”

  牛嬸饞肉，但也很有原則， 堅定地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小夫妻，好好樂嗬。”

  說著，這小表情還有點促狹：“孩子可以送過來我幫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