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1)
作者:桃籽兒      更新:2021-01-27 19:24      字數:3930
  自後巷馬車上與齊嬰匆匆一麵之後, 沈西泠便陷入一種茫然自失的情緒。

  她讀不進書、看不進賬、吃不進飯,乃至於連逗弄雪團兒的心思也沒有,終日隻是懨懨地, 令人一見便深覺心疼。

  這中間宋浩堂來找過她一回, 與她說起生意上的糾紛, 她強打精神聽了, 無非還是行會屢屢從中作梗、阻斷她與其他布莊接洽之事。如今形勢不妙, 行會來勢洶洶, 有一些原本與她合作的布莊生了退卻之心,大抵也是迫於壓力不得不低頭,開始同她劃清界限, 也有一批人極為硬氣,抱定主意要同行會做對到底,還堅持與沈西泠共進退。

  因行會暗中使絆,各位掌櫃都承擔了不少虧空, 沈西泠感激他們的義舉, 從怡樓的賬上調出一筆銀子來填布莊的洞, 雖不能徹底填平,但總也算她一個心意。

  這事兒告一段落之後她便很少再出門, 終日待在風荷苑不見人, 丫頭們見她消沉,都暗暗心焦,各自想著法兒逗她開心, 卻都沒有什麽起色。

  她不僅不快活, 而且還不大吃得下飯, 本來就吃得少, 如今更是如此了, 沒過多久人就瘦了一圈。子君每頓飯都變著花樣兒給她做,她每回都作出喜歡的樣子,可隻動幾筷子就不再吃了。

  丫頭們都能瞧得出,她並非有意不想吃,是真的吃不下。

  那是心病。

  丫頭們都很憂心,眼見著自家小姐一日一日消瘦下去,都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最後還是水佩有魄力拿了主意,叫六子去找白鬆白大哥說項,請他想想辦法,看能否在公子跟前遞個話。

  她們幾個人一開始其實沒抱什麽指望,尤其是水佩那天親眼瞧見公子的冷清之態,便尤其悲觀了,不成想她白天才打發六子去找白大哥,次日別第就來了一位貴客。

  來人是主母堯氏。

  齊家主母的忽然造訪令風荷苑的一幹人等都甚為意外,畢竟以往這位主母是很少到風荷苑來的,即便來也都是公子在的時候,從未如這般忽然登門。

  沈西泠是最意外的,此外還有些慌亂,堯氏來的時候早已日上三竿,可她昨夜輾轉反側很晚才睡著,那時還沒來得及起床洗漱,一聽人說堯氏來了,趕緊急急忙忙地起來收拾,收拾得馬馬虎虎便趕去正堂見人,結果一出內間的門便聽說堯氏已經到了握瑜院,正在她的小花廳坐著呢。

  沈西泠心中惴惴,努力平複了一下微亂的呼吸,又轉進小花廳去。

  小花廳中堯氏正坐著逗雪團兒玩兒,小貓兒在她懷中溫順得很,討得堯氏很是開心,還想給它喂果子吃,隻是雪團兒挑食,不大買賬。

  堯氏正笑著叱這小貓兒挑剔,一抬頭便見沈西泠走了進來,便與她笑道:“文文起來了?來,快到我身邊坐著。”

  沈西泠上前略有局促地向堯氏行了禮,又聽堯氏擺了擺手說:“你啊,就是太守著規矩了,在我麵前還這麽講究做什麽?”

  她把雪團兒放到地上去,小家夥便一溜煙兒跑了,風裳抱起它出去了,堯氏又拉過沈西泠的小手,上下打量她一番,眉頭皺起,說:“真是瘦了不少,怎麽不好好吃飯?”

  沈西泠並不知道幾個丫頭背著自己給齊嬰那邊送信兒的事,此時一聽堯氏的話便覺得有些茫然,覺得她那句“真是”好似是早聽人說過了她的近況似的,一時便有些接不上話。

  堯氏看出她的迷茫,笑了笑,說:“是敬臣讓我過來看看你,他聽說你最近寢食都不甚好,很是記掛你。”

  沈西泠一聽回過了味來。

  齊嬰久未回風荷苑,怎麽會知曉她的近況?定然便是她身邊的人去找過他了。

  她抬眼看向水佩,水佩立刻半低下頭,她便明白了。

  沈西泠心中一時也滋味難辨。

  她自然是感激姐姐們如此幫她的,但又覺得這樣癡纏他終歸是有些不好,何況癡纏了半天他也並未回來,反倒勞煩堯氏特意跑了一趟,這就更是不好了。

  她對堯氏心生歉意,說:“有勞夫人特意看望,我其實一切都好的。”

  堯氏瞧了她一眼,露出不讚同的眼神,說:“哪裏都好了?你又瘦了許多,本來就沒幾兩肉,如今我都擔心一陣風就要把你吹跑了。”

  沈西泠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而這個動作則越發能讓人感到她的瘦削,堯氏瞧了著實有些心疼,一轉念,又想起昨兒夜裏敬臣來找自己的光景。

  他入仕之後就很少找她這個母親說私話了,昨夜卻到嘉禧堂去了一回,問她明日能否抽出工夫去風荷苑探望探望文文。

  堯氏其實早覺得奇怪了。她這兒子自打三年前開始養了文文起便鮮少再有回本家住的時候,若非逢年過節或是實在諸事繁忙甚至都很少在本家露臉,近來卻一連三月日日都住在家裏,自然令堯氏生疑。

  她打量了兒子一眼,問:“文文是出了什麽事?你自己怎麽不回去瞧?”

  齊嬰沒有答話。

  堯氏是最熟悉他脾氣的,見狀歎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好笑,說:“怎麽的了,你們這是吵架了?”

  她這兒子自來少年老成,鮮少有失態之時,彼時逢她這麽一問,卻露出了些許不自在的神色,又說:“沒有,母親多慮了。”

  堯氏聞言一笑,說:“沒有?沒有你怎麽見天兒地住在家裏,一天也不回那邊了?原來不是記掛文文得緊,一天不回去看看都不放心麽?”

  齊嬰聞言又不說話了。

  堯氏歎了一口氣,深諳窮寇莫追的道理,也不再擠兌他,心裏卻又有些擔憂。

  她瞧得出來,敬臣心裏裝了事,他雖然麵上一派風輕雲淡,但又怎麽瞞得過她這個做母親的眼?而且他近來也瘦了,原先南北打仗的時候他都不曾這樣瘦過,可見眼下他心中是不好過的。

  堯氏拍了拍齊嬰的背,說:“好好好,我明日便去替你瞧瞧,不過你要先同我說說,你們之間到底怎麽了?”

  齊嬰回望母親一眼,又垂下眼瞼,仍然說:“的確沒什麽。”

  此外再無話了。

  堯氏隻覺得她這個兒子千般好萬般好,就是這個有話不說的毛病委實令人生氣,又覺得他方才那個眼神頗有些沉重,令她心裏也跟著難受。

  她回過神來,又瞧了一眼此時麵前坐著的文文,也是同敬臣一般瘦得厲害,心中無奈之感愈盛,轉念一想,又覺得既然從敬臣那裏問不出什麽,倒不如從文文這裏試試,興許還能多知道些內情,便說:“我也瞧得出你同敬臣之間是鬧了些別扭的,他自來話少,問什麽都問不出來,不知文文可願意同我說說?逗個悶子也好,說出來總是心裏敞亮一些。”

  堯氏慈眉善目,勾得沈西泠心中一動,一時也生出想同她傾訴的心思,隻是她左思右想,又實在不知齊嬰為何突然疏遠起她了,明明這中間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感到委屈又無力,手指又絞在一起,沉默了半晌後照實說:“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小姑娘神情委屈,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真讓堯氏看得心疼不已。

  她趕緊將小姑娘攬進懷裏,眼前又一下子浮現出三年前她跪在老夫人的榮瑞堂上的樣子,彼時明明受了那樣大的委屈她都一滴眼淚不掉,如今隻是提起敬臣而已,她便快要哭了。

  堯氏心中感慨,覺得他們之間的情意果然是極深的,又暗怪自家兒子處事不當、惹得人家小女孩兒如此傷心。

  她輕輕地拍著沈西泠瘦削的肩,寬慰道:“好丫頭,可別掉眼淚,既然什麽都沒發生,那便是他的不是了,好端端的突然冷著人,恁的可恨!”

  沈西泠吸吸鼻子,抿了抿嘴又說:“不……不是他的錯,也或許是我做錯了事不自知……”

  堯氏聽言失笑,說:“這樣還要替他說話?我那兒子是何等不討喜的脾氣我會不知道麽?必然就是他的錯,你別護著他了。”

  沈西泠聽言低下頭,又不禁臉紅了。

  堯氏見她情緒平靜了下來,一笑,鬆開了攬著她的手,又歎了口氣,說:“敬臣是個心硬的人,但對著家裏,大多時候又都是嘴硬心軟的。他近來或許是遇著了什麽事、對你疏於照顧了些,但他心裏一定很記掛你,不然也不會找我過來看你,你說是不是?”

  沈西泠眨巴眨巴眼睛,點了點頭。

  堯氏笑了笑,疼愛地摸摸她的小臉兒,又說:“他還一直記著你行笄禮的事兒呢,隔一段日子就要囑咐我一番,大大小小的事兒都要操心,可把我煩死了——我告訴他了,要是真這麽不放心我操持,那他就自己來,可算堵了他的嘴!”

  一番半真半假的抱怨逗得沈西泠失笑,小花廳中伺候的丫頭們也都笑了。

  堯氏見小姑娘一笑,美得像是開了花兒一般,心中愈發覺得養女孩兒好,又哄著她說:“就是,笑笑多好,往後可不興再掉眼淚。”

  頓了頓,又似乎才想起了什麽,“哎呀”了一聲,對沈西泠道:“瞧我這記性,今日來除了看看你,另外還有件要事呢。”

  她側過臉看向自己從本家帶來的婆子,吩咐道:“快,快叫丫頭們把東西拿上來。”

  沈西泠不明就裏,不知堯氏帶了什麽來,過了片刻又見一排本家來的丫頭捧著什麽東西魚貫而入,定睛一看,才見她們手上捧著方方正正的托盤,上麵是她行笄禮時應著的采衣采履、素衣襦裙、曲裾深衣及大袖長裙禮服,另還有釵環若幹,一應都是精美無匹。

  沈西泠沒想到堯氏的籌備會精心到如此地步,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又是同他們無親無故的,哪裏配得上這樣的厚待?如此隆重的禮服,正經的世家貴女也不過就是如此了,她又如何配得上呢?

  沈西泠一時又是感激又是惶恐,看著堯氏想說話,堯氏卻先一步堵了她的嘴,半真半假地訓她道:“你可莫說什麽推辭的話,我本來就是喜歡女孩兒的,哪成想家中一連四個都是兒子。原以為命裏沒有女兒緣,可偏巧你來了,這便是定數,我偏要好生給你操持一番,不許你說不要。”

  沈西泠真不知說什麽才好,還要再拜謝,又被堯氏扶住,她笑道:“東西雖是我置辦的,銀子卻是敬臣掏的,你要謝還是謝他去吧,可謝不著我——來,快先瞧瞧,這些式樣你喜歡不喜歡?若不喜歡還能再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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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家都是婆婆通過兒子和媳婦維持關係,就你們家兒子靠婆婆討好媳婦(白眼

  接下來幾更都有對手戲,兩個人的感情線要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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