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賀蘭青陽早料到自己會有今日，他也有心裏準備。所以，他垂下眼簾，不顧身上有傷，直接跪在了宋祁麵前，“青陽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宋祁一手藏在袖子中，摸著袖子裏刀具上的繁複紋路，眼神越發深沉和高深起來。他板著臉，甚是嚴肅，又一直不曾開口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而沉重起來。

  “師父，青陽他是我的徒兒，我教導無方也有責任，還請師父一同責罰！”元初也跟著跪下。

  宋祁慢慢的轉動眸子看向元初，“你這是要替他求情的意思？”

  “也罷！你膝下並沒有關門弟子，就收了他這麽個外俗弟子，亦是你手把手教養大的。看在你的份上，為師不會為難他。但是，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是咱們神醫穀的弟子。你也不再是他的師父，這罰，你們可認？”

  “師祖！”賀蘭青陽原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上更顯蒼白，一臉震驚的看向宋祁。

  宋祁卻麵不改色，一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表情。賀蘭青陽了解宋祁，亦了解自己的師父元初。一個說一不二，一個尊師重道。更何況，他這次傷害到的人，還是他們二人捧在心尖尖上的秦翹。

  他知道宋祁真正在意的，不是齊蘭山秦翹墜崖那件事，而是他找到秦翹後，對秦翹下蠱那件事。說到底，那件事他自己也有私心在裏麵。

  宋祁和元初都不是傻子，秦翹也不是。他再多的辯解，也是無用。

  隻是，將他趕出師門，這個懲罰，未免太重。

  他將唯一的希望留給了秦翹，希望她能幫忙說兩句。

  “小師叔，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他臉色蒼白，微微張著的唇瓣，毫無血色。

  秦翹緊緊蹙著眉頭，移開了目光，總歸是一起長大的，師父將他除出師門……

  “秦姑娘。”姬瞳喚了秦翹一聲，剩下的話他雖沒有說出口，卻提醒了秦翹，二人之間的約定。

  此時，秦翹順利找到了自己的師父和師兄，是不是要打算毀約？

  秦翹不想做個無信之人。

  “師父，將他除出師門這樣的責罰，未免太重。何況，師兄這麽多年，僅他一個弟子。雖是俗人弟子，卻也是他唯一的弟子。你就這般斷絕了他師徒二人的關係，師兄心裏如何好受？”

  元初則歎息一聲，“小翹，你不必為他說話。他對你下蠱之時，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後果。”

  宋祁卻忽然又道，“想要不被神醫穀除名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

  他嚴肅的看著賀蘭青陽，“我們神醫穀本來是不收與俗世之人又牽掛的人為徒。當初元初收你為徒兒，是為了還你們賀蘭家一個人情。但你終歸是賀蘭家的嫡子，將來也是要光宗耀祖的。”

  “你師父元初，是神醫穀的下一任穀主。他的名下，必須要有一位關門弟子。你顯然已經不合格。老夫今日將你從神醫穀除名，並非全因為你對丫頭下蠱之事。老夫說的這番話，你可懂得？”

  這是要賀蘭青陽從賀蘭世家和神醫穀之間做出選擇，一旦他選擇了神醫穀，那麽他便不再是南燕的侍郎，也不再是賀蘭家的嫡子，將來的繼承人。

  他隻能是神醫穀的賀蘭青陽！

  秦翹不懂宋祁為何忽然讓賀蘭青陽做這樣的選擇。聽他這麽一說，她忽然有種想法，其實宋祁一開始就想要賀蘭青陽做出選擇。她的事，不過是一個給了他說這番話的契機。

  師父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秦翹尚未猜透宋祁的心思，那方賀蘭青陽已經對著元初跪下磕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賀蘭青陽一拜！”

  元初尚跪在他身側，連忙伸手接住他要磕下的頭，“青陽，你可是考慮清楚了！那可是你的家人……”

  放棄賀蘭世家，就等於放棄了南燕京城的一切，從此以後，賀蘭青陽這四個字，隻屬於神醫穀。

  “師父，徒兒心底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徒兒五歲就跟著你習醫，十五歲學有所成出穀。你教養徒兒十年，盡心盡責，徒兒一心求醫，對於賀蘭世家嫡子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背後帶來的權力，全都不在意。徒兒願意放棄俗世的身份，一心拜入你門下研習醫術。”賀蘭青陽十分誠懇的說道。

  養了十年的徒兒，願意放棄名利留下，元初心底自然是高興的。但高興之餘，卻還是不願賀蘭青陽因此失去俗世的身份。

  “青陽，你可要想清楚了！”

  賀蘭青陽下定決心，“小瞳，扶師父起身，受我三拜。”

  元初並非拖泥帶水之人，他心性本就淡泊。見再三勸說賀蘭青陽無果，他也隻得整理衣衫，端端正正的站好了，受了賀蘭青陽三拜。

  “賀蘭青陽，這三拜下去，你就隻是神醫穀的賀蘭青陽，與南燕朝廷，賀蘭世家再無瓜葛。為師最後再問你一次，可會後悔？”

  賀蘭青陽重重的磕頭，“徒兒永不後悔！”

  “好！”元初彎腰，親自伸手扶起了賀蘭青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元初的親傳弟子。身為親傳弟子，便得守神醫穀的規矩，再無從前那邊自由，你可知曉？”

  賀蘭青陽自然知曉。他曾經是因了人情的緣故才成了元初的徒兒，元初雖也教養他。但神醫穀的許多規矩，他可以不用守。他也可以不用受神醫穀規矩的束縛，活得任意妄為。

  但從今日起，他就不能向過去那般活得肆意妄為了。

  此時，宋祁發話，“青陽，你可知錯！”

  賀蘭青陽忍著傷口的疼痛，重新跪下，“青陽知錯！”

  “念你身上有傷，這二十鞭的罰，便等你傷好後，回穀再受。你可知老夫為何要罰你這二十鞭？”宋祁問道。

  “青陽是神醫穀的人，自然要守神醫穀的規矩。神醫穀弟子，不可用對同門出手。青陽做錯，回穀後，會自己去藥師那裏領罰！”賀蘭青陽說道。

  宋祁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

  說完，他扭頭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無法開口說話的蕭北七，“接下來，老夫得和你清算一下舊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