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老子就是王法
作者:最愛吃肉的魚      更新:2021-06-01 19:15      字數:8785
  王元九領著王春軍、王雙成匆匆來到前院時,正好看到一個年輕人領著一個少婦穿過照壁走了進來,那年輕人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腳下的皮鞋更是擦得一塵不染,渾身上下透著成功人士的風範。

  那少婦膚色白皙,姿容秀麗,端的是個美婦人,隻是穿著一身碎花和服,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日本女人,少婦懷裏還抱著個小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卻是一副中國打扮,戴著虎頭帽,穿著虎頭鞋,小臉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一看到王春軍,那年輕人便立刻屈膝跪倒在地,一邊叩頭一邊嚎啕大哭:“爹,不孝兒給您叩頭了。”

  年輕人一跪到,少婦也趕緊抱著男孩跪倒在地。

  王春軍本來是滿心激動,可是看到年輕人之後就立刻壓下了心中的激動,大聲喊道:“你這個逆子,你還知道回來,你也還知道回來啊!”

  王雙成便趕緊衝上來拉住王春軍。

  王元九也趕緊上前攙起了王守成。

  王春軍擦了擦眼角的濁淚,問王守成道:“老大啊,這一年你上哪去了,怎麽也不給家裏捎個信兒,知不知道爹在家裏有多著急?”

  “爹,都是兒子不孝。”王守成道,“自從縣城被攻破後,孩兒跟著一個同學,去了日本。”

  站在旁邊的王元九忍不住問王守成:“去了日本,大哥,你去日本做什麽?”

  “我去日本做一些生意。”王守成道,“當然,主要是跟日本人做生意。”

  “跟日本人做生意啊?”王元九完全不懂,隻覺得很高深,很高大上的樣子。

  王守成又讓下人把他帶回來的禮盒呈上來,打開來,卻是一枝碩大的高麗參,少說也能有兩斤多重,這年頭,這樣大的高麗參可不多見。

  王春軍心裏高興,嘴上卻道:“你個敗家子,買這玩意幹啥。”

  “爹,這可不是我買的。”王守成回頭看了眼那個日本少婦,說:“是你媳婦專門從漢城參行買來孝敬您的。”

  日本少婦也笑道:“孝敬爹是我們應該做的。”

  王春軍心下便更加高興,閑聊了一陣,又問王守成道:“那你這次回來,準備做什麽,縣城已經被日本人占領了?”

  王守成道:“我有別的生意做,就在這裏待著了。”

  “那也好,也好。”王春軍便欣慰的說道。

  王守成擺擺手,又道,“兒子這次回家來,主要還是為了多在您老人家膝前盡孝,不過順便也做一樁買賣。”

  王春軍見慣了風雨,一聽就知道王守成盡孝是順便,做買賣才是主要的目的,不過他心下並不反感,當年他也是靠著做小買賣才發家的。

  當下王春軍便問道:“做買賣啊,這兵荒馬亂的怕是不穩妥啊。”

  “妥,穩妥的很呢。”王守成道,“爹,您別忘了,兒子是跟日本人做買賣,現如今半個河南都已是日本人的地盤了,咱們老王家有日本人做後台,有誰敢炸刺?誰敢炸刺兒子就叫誰完蛋。”

  “日本人?”王春軍的眉頭便立刻蹙緊了,沉聲道,“日本人的勢力雖然大,怕是還管不到我們王春軍吧?”

  “怎麽會?”王守成道,“回王春軍之前,兒子特意去了趟蒲口,跟鶴壁憲兵隊司令龜田太君見了一麵,龜田太君說了,三天之內就會出兵占領林州縣以及周邊集鎮,咱們王春軍當然包括在內,爹呀,皇軍在占領王春軍之後就會建立維持會,如果您老人家想當這個維持會長,兒子以為,你最好還是把鎮上的鄉紳召集起來,商量一下歡迎事宜。”

  “維持會長?”王春軍的壽眉便皺得越發的緊。

  王春軍是個傳統的中國地主,國家觀念很淡薄,但是民族概念卻很強烈,直白點說,漢夷之分明顯,日本人在他眼裏就屬於是蠻夷,現在王春軍要受蠻夷統治,王春軍從情感上無法接受,隻是礙於王守成才剛回家,所以才壓抑著沒有立刻發作。

  不過既便沒有當場發作,王春軍也不想再跟兒子說下去了,當下起身道:“行了,這事以後再說吧,你們遠道回來,也該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說完,王春軍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王守成幾個麵麵相覷。

  王元九卻是個不成器的,也沒有王春軍那麽強烈的民族概念,當下問道:“大哥,如果爹當了王春軍維持會長,有啥好處沒有?”

  “當然有好處。”王守成道,“爹若當了王春軍維持會長,那王春軍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由爹說了算了,你倒說說,這算不算好處?”

  ……

  獨立大隊躲在姥爺山中練兵時,小鬼子也沒閑著。

  打在繼續對武漢發起進攻,。

  這個時候,小日本的後勤保障能力就有些跟不上了。

  武器彈藥方麵,小日本的工業製造能力還是挺強的,至少相比當時中國要強出好幾個數量級去,所以武器彈藥方麵還供應得上。

  但是糧食棉花等物資卻不是工廠所能夠生產出來的,而是必須靠農民種出來,如果國庫還充足,日本政府還可以從海外購糧,可問題是,中日戰爭全麵爆發之後,日本政府的國庫已經耗盡,為了支撐侵華戰爭,日本政府已經連續發行了兩次國債,就連民間的財力都差不多已經消耗殆盡。

  用時任日本首相近衛文磨的話講,如果不能夠在半年之內全麵解決中國事變,不能夠迫使中國政府投降,日本政府就要宣布破產了。

  這當然是誇大之言,近衛文磨有故意喊苦的成分在內,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當時日本政府的財政的確已經極為吃緊,這也是進入三八年年底後,侵華日軍不得不停止正麵進攻的主要原因。

  這種情形下,日本政府根本就無力繼續供養中國戰場上的上百萬大軍!所以,日本陸軍部就下了道命令,命令關東軍、華北方麵軍以及華中方麵軍自己想辦法解決糧食及被服的補給,陸軍部隻負責武器彈藥的供給。

  日本陸軍部下達的命令經過分解,一層層的往下傳遞。

  最終派到林州縣的額度是五十萬斤,限一個月之內繳清。

  林州縣憲兵隊司令龜田一郎接到命令後,立刻又將這五十萬斤的額度進行分解,最終派給王春軍的額度是二十萬斤,並且,限期半個月內繳清

  林州縣下轄三鎮六鄉,其中王春軍是傳統的產糧大鎮,因為處於姥爺山環抱中的姥爺山盆地土地肥沃,而且灌溉極其便利,一年產出幾乎能占到全縣棉糧產量的一半,也正是因為坐擁姥爺山盆地的萬畝良田,王家才有資格成為林州縣的首戶。

  維持會長王春軍接到龜田一郎的電話之後,立即派人把王守成、王元九兩個兒子還有管家王雙成叫過來商量對策。

  憑心而論,王春軍其實並不想幹這個維持會長,但是架不住王守成反複勸說,再加上兩個月前,一個中隊的鬼子進入王春軍,迫於日本人的威壓,王春軍不得已隻能答應了龜田一郎的要求,出任這個維持會長。

  當著兩個兒子和管家王雙成的麵,王春軍拿旱煙管在桌腳上重重的磕了兩下,黑著臉說道:“我就說,我就說嘛,日本人的差哪有這麽好當的?這不麻煩就來了,二十萬斤糧,好家夥,日本人還真就敢張口。”

  王雙成也說道:“這日本人也太不講理了,這青王不接的,各家各戶不借租日子都沒法過,哪來餘糧繳給日本人?老爺,這事兒咱可不能答應,要不然,這可是把鄉裏鄉親往死路上*,要被人戳脊梁滑的。”

  王雙成說的是實話,眼下剛是開春,正是佃戶貧農們最難熬的時光,就是那些家底殷實的小康之家,家裏隻怕也沒剩幾斤餘糧了,要按照日本人的意思,王春軍要納糧二十萬斤,王春軍兩千戶,平攤到每戶就是一百斤!這可是要人命的!

  王元九是個沒主意義,攤著手說道:“可日本人都已經發話了,咱不照辦能行嗎?要不然,爹,這二十萬斤糧咱們家全出了得了。”

  “放p!”王春軍聞言勃然大怒,一根王銅打的旱煙管便劈頭蓋臉往王元九的頭上打了過去,一邊還罵道,“老子的糧食也是辛苦攢的,不是大風刮來的,老子憑什麽要替那些個泥腿子納糧?”

  王元九趕緊閃身躲過,苦著臉道:“說就說,爹你怎麽動手呀?”

  王守成也趕緊上前拉住了王春軍,一邊卻訓斥王元九:“老三,你看你出的這叫什麽餿主意,把爹氣成這樣,趕緊給爹賠個不是。”

  王元九便扁著嘴說道:“爹,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老子早早晚晚讓你給氣死。”王春軍罵一聲,心裏的氣卻順暢多了。

  王守成扶著王春軍坐回太師椅上,又道:“爹,老四的話雖然不中聽,可是他說的前半句卻也沒錯,日本人都發話了,咱不照辦怕是不行,這二十萬斤糧,不管是搶也好騙也罷,終歸得想辦法征集上來。”

  “說的倒輕巧,搶?那也得人有!”王春軍道,“可老二你放眼看看,全鎮除了數得著的那幾家子,還有哪家有餘糧?”

  王守成道:“他們沒有,我們家有啊。”

  “老二你也來氣我是吧?”王春軍又有些火了。

  “爹,你聽我把話說完。”王守成道,“咱家這糧食可不白給,是借,各家各戶得拿田契做抵押的,如果到秋上還不上租,那他們的田可就是我們家的了。”

  王雙成一聽就急了,他最怕的就是這個,當下對王春軍說:“老爺,咱們可不能這麽幹哪,鄉裏鄉親的,不能把大家夥往絕路上*哪,再說了,咱們家這麽做,其實就是在替日本人背黑鍋,鄉親們不知就裏,不會去責怪日本人,而隻會罵咱們家做事不留餘地,老爺……”

  王守成的表情便立刻冷下來,冷冷的看著王雙成,幽聲說:“得祿叔,你還是不是我們老王家的管家,你怎麽盡幫著那些泥腿子說話?”

  王雙成卻不理會王守成,繼續勸王春軍:“老爺,咱們做事得留餘地,且不能涸澤而漁、殺雞取卵哪。”

  “嗯,得祿你說的有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事咱不能做絕嘍。”王春軍是老輩人,講究的就是個中庸之道,這些年他雖然也兼並鄉裏鄉親的田地,但是處事還算公道,給的價錢也算合理,所以名聲還算不錯。

  頓了頓,王春軍又對王守成說道:“守義,你跟龜田關係好,就由你去趟縣城,跟龜田說聲,這二十萬斤糧咱完不了,等秋上再說吧。”

  聽到王春軍這麽說,王守成就知道再無法更改了,當下應了聲是。

  不過,王守成內心並不認同王春軍的做法,他認為這是婦人之仁,當今這世道,就是人吃人的世道,你不吃人,人就吃你!你顧惜鄉裏鄉親,可日本人不會顧惜你,到時候板子隻會打到王家頭上。

  所以,離家之後王守成並沒有去縣城,而是到鎮西頭的杏花樓叫了一桌好席麵,然後讓王元九派人把黑龍會的會首劉黑七,壹貫道掌教燃燈真人以及洪門掌門洪九公三人請到了杏花樓。

  王家是王春軍的首戶,勢力也最大,這沒錯。

  但是王春軍並不隻有王家一股勢力,一會一道一門的勢力也同樣不可小覷,既然做不通父親王春軍的工作,王守成就決定繞開王春軍,借助會道門的力量成事,總之日本人交待的差事必須辦好,而且還不能打半點折扣!

  王守成知道劉黑七等三人都是老江湖,跟他們耍心眼他完全就不是個兒,所以一上來就直接切入到了正題。

  王守成將納糧的事說了個大概,然後直奔重點:“用來放租的糧食,四家分攤,一家五萬斤,抵了田之後,你們三家平分,我一分都不要,但是有一條,未來十年,這幾萬畝田種植什麽作物,必須我說了算。”

  劉黑七、燃燈真人還有洪九公麵麵相覷,都有些懷疑。

  最後還是劉黑七問道:“大少爺,你是說放租的糧食咱四家一起出,但是抵扣的田卻由我們三家平分,你一分都不要,隻要未來十年的作物種植決定權?”

  “沒錯。”王守成道,“我就這個條件,三位當家的給個痛快話吧。”

  燃燈真人還是有些擔心,又問道:“大少爺,我能不能先問你一句,這幾萬畝田抵下來之後,未來十年你打算種什麽?”

  “就知道你們會問這個。”王守成微微一笑,醮酒在桌上寫了倆字。

  “大煙?!”劉黑七、燃燈真人和洪九公見狀便立刻失聲驚呼起來。

  王守成嘿嘿一笑,又道:“怎麽樣,現在三位當家的應該放心了吧?”

  洪九公想了想,又說道:“大少爺,這麽大的事萬一王老爺問起來……”

  “沒事,我爹那有我呢,我跟他說。”王守成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又道,“我爹是老腦筋,他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對對,今後咱王春軍就該輪到大少爺當家了。”

  “真人說的對,大少爺可是留洋歸來的能人。”

  “大少爺,就衝今天這事,沒說的,我劉黑七服你。”

  聽了王守成的話,劉黑七、燃燈真人還有洪九公便開始猛拍王守成的馬p,直把王守成誇成了天下無雙的能人。

  一件傷天害理的大事,就這樣在觥籌交錯間定了。

  老韓頭蹲在自家院裏的石碾子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歲月在他的國字臉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他的額頭、眼角已經爬滿了皺紋,昔日挺拔的背,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變得有些微微的佝僂,年輕時曾經無比吸引姑娘的濃眉,也日見稀疏了。

  “他爹,吃飯了。”麵有菜色的韓大娘從屋裏出來,招呼老韓頭。

  老韓頭便將旱煙管裏沒抽完的老煙磕掉,然後背著手走回屋裏,一邊走,一邊卻長籲短歎,正在盛飯的韓大娘也是愁容滿麵。

  “他爹,這青王不接的,可上哪湊兩百斤糧食呀?”

  “你問我?我又問誰去?”老韓頭將飯碗重重一頓,韓大娘便不敢吭聲了。

  就在昨天,鎮公所忽然發了文,要鎮上所有名下有田的人家按畝數納糧,額度是每畝上田納糧四十斤,中田二十斤,下田十斤。

  老韓家有五畝上好水田,要納糧兩百斤。

  這可真的是要了親命了,這青王不接的,老韓家上哪湊這麽多斤的糧食?

  夫妻倆正不知道怎麽辦,門外忽然響起一個破鑼似的的聲音:“韓兄弟在家嗎?”

  老韓夫婦急忙回頭看時,隻見一個又瘦又小的老頭已經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個青皮打手,持到這老頭,老韓頭的臉皮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人的名,樹的影哪,這可是王春軍大名鼎鼎的洪九公啊。

  “九公?”老韓頭在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吃了沒?”

  “吃了,剛已經吃過了。”洪九公擺擺手,又笑著說,“韓兄弟,你吃你的,我來就是跟你說個事兒,說完就走。”

  老韓頭哪還敢再吃,連忙說:“九公你說。”

  “是這,鎮公所的公告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對吧?”洪九公道,“老哥我呢,這次受了王鎮長的托,負責咱這一片的催糧任務,所以,還望鄉裏鄉親的能互相幫襯幫襯,這樣大家夥麵上好看,我在王鎮長那裏也好交差。”

  老韓頭跟婦人對視了一眼,得,催命來了。

  老韓頭一張臉擠成了苦瓜,不知道說些啥。

  韓大娘卻麻著膽子說:“九公,可咱家實在是湊不齊那些多糧食啊。”

  “韓兄弟家竟也會湊不齊區區兩百斤糧食?”洪九公表示不信,不過馬上又說道,“不過也沒關係,韓兄弟要是一時之間實在不趁手,完全可以找我借嘛,不管怎麽說都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區區兩百斤糧食我還是拿得出的。”

  老韓頭的臉皮便又抖了抖,你倒是有糧借,可那也得我敢借哪?

  別人借糧,隻需要還糧食,可從你這借糧,卻需要拿命償還哪!

  鄰裏街坊誰不知道你洪老九是放高利貸的?而且別人是二分利,你是五分利,而且還是月結的驢打滾!

  見老韓頭不吭聲,洪九公便冷冷一笑,說:“看來韓兄弟是瞧不上老洪我哪,也罷,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不過呢,王鎮長給的期限可隻有三天,三天之內要是拿不出糧食,我在王鎮長那裏可是不太好關差,老韓兄弟,你說呢?”

  老韓頭還能說啥,隻能賠著笑臉說是,是你妹喲。

  洪九公帶著幾個青皮走了,老韓頭夫妻倆商量半天,最後也隻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拿出韓大娘壓箱底的手飾拿去典當,不管怎樣,高利貸是決計不能借的,洪九公的高利貸尤其不能借,不然就等著家破人亡罷。

  韓大娘翻箱倒櫃找出所有手飾,用個包袱皮包了,直奔鎮上典當行。

  可是去了不到半個時辰,韓大娘就哭喪著臉回來了,隻當回來十塊大洋!

  十塊大洋就十塊大洋吧,好歹還能買百來斤糧食,那就先繳一百斤吧,剩下的一百斤再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把家養的耕牛賣了。

  當下老韓頭懷揣著十塊大洋來到鎮上的糧店。

  可是一問糧價,老韓頭就傻眼了,糧價漲了,而且漲得忒離譜,平時一角一斤的米,這會漲到五角一斤了,漲了整整五倍啊!而且糧店的掌櫃說了,再往後這糧價還得接著漲,老韓頭一聽就慌了神,一咬牙買了二十斤糧。

  背著糧回到家,老韓頭整個人一下子就垮了。

  到了這個時候,老韓頭也終於是反應過來了,鎮上的典當行是黑龍會會首劉黑七的,糧店則是壹貫道掌教,燃燈真人的產業,燃燈真人、劉黑七這分明是跟洪九公串通好了的,他們這是要聯起手來,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呀。

  天殺的會道門,天殺的會道門哪!

  轉眼之間,三天時間就已經過去。

  廟前街是王春軍有名的娛樂一條街,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大街兩側,遍布著賭館、大煙館、茶樓以及酒肆,還有像毛細血管般連著廟前街的小巷子裏,則隱藏著幾十家私窠子,也就是常言的窯子,世間最低級的妓院。

  不過這些私窠子中也有檔次高的,比如紅樓。

  紅樓的老鴇紅姑,據說曾經是上海灘的名媛,隻是後來年老色衰,沒法再在上海灘的歡場上廝混下去,就拾掇行裝回王春軍老家開了這家私窠子,這些年也搜羅了幾個頗有姿色的年輕小娘,恩客著實不少。

  這會,燃燈真人、劉黑七跟洪九公正在三個粉頭的服侍下喝花酒。

  燃燈真人雖然是壹貫道掌教真人,可道教卻是不忌女色的,而事實上,這燃燈真人才是真正的色中餓鬼,甚至連紅姑這樣已經上了年紀的老鴇他都有興趣,這不,當紅姑扭著腰肢從旁經過,燃燈真人便倏的伸出手在紅姑的p股上摸了一把。

  紅姑便罵了聲死鬼,繼續扭腰擺臀的往前走,燃燈真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洪九公和劉黑七也跟著笑,洪九公咂了咂嘴,不無豔羨的說:“年輕真好啊,如今這世道卻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九公說的什麽話,你可一點都不老。”劉黑七便立刻說道,說完了又扭頭盯著陪坐在洪九公身邊的那個粉頭,y笑著問,“小青,你來說說,九公老還是不老?”

  小青一張塗滿脂粉的白臉上便立刻堆滿了笑意,嬌嗔著說:“七爺你好討厭,奴家的兩條腿到現在都還軟著呢,你說九公老是沒老?”

  劉黑七便嘎嘎大笑,得意的問洪九公:“九公,你看看,你看看?”

  洪九公也跟著大笑,其實他心底明知道小青這小婊砸是在討好他,可他聽了心裏還是很高興,甚至還從褡褳裏摸出個大洋,然後扯開小青的羅衫衣襟,扔進了肚兜裹著的那條幽深的溝溝裏。

  燃燈真人喝了盅酒,不無感慨的說道:“七爺,九公,如今老道我才算是真的開了眼界了,要說辦大事,大少爺才是真正辦大事的,你說這些年,我們幾個爭來爭去的爭個什麽勁?像現在這樣大家一起發財,多好啊?”

  劉黑七和洪九公聽了,便立刻跟雞啄米似的點頭。

  這三天來,鎮上各家各戶迫於納糧的壓力,紛紛拿出壓箱底的家當去黑龍會的幾家典當行典賣,然後將典來的錢去壹貫道的糧店買糧,這中間,黑龍會趁機壓價,壹貫道再趁機漲價,一來一去,這兩家全都賺翻了。

  洪九公也沒有少賺,他在這兩家都有分紅。

  “這才哪到哪?好戲才剛剛開鑼呢。”一個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劉黑七、燃燈真人和洪九公急回頭看時,隻見王守成施施然走了進來。

  看到王守成走進來,劉黑七三人便趕緊起身相迎,一邊廂又說道:“大少爺,您不是說不過來了嗎?你看,我們這都吃上了。”

  劉黑七在王春軍也算是號人物,可這會麵對王守成卻連您都用上了,不知道的,還道他隻是王家的狗腿子呢。

  王守成一邊脫下寬簷禮帽遞給紅姑,一邊說道:“本來是說好了,龜田太君要在縣城的小林壽司請我吃飯,隻是龜田太君臨時有事,去省城開會去了,我在縣城呆著無聊就索性先回王春軍來了。”

  燃燈真人試探著問道:“大少爺,那事有眉目了?”

  “眉目?”王守成在八仙桌空著的那一方坐下了,紅姑便趕緊擺放碗碾盞筷,又找來一個最年輕的粉頭陪坐在王守成身邊,王守成接過粉頭遞上的酒盅一飲而盡,然後嘿嘿笑道,“這麽說吧,事已經定下了,村山洋行的村山太君發話了,無論我們這邊出多少貨,他都全要了。”

  “定了?!”

  “太好了!”

  “這下發財了!”

  劉黑七、洪九公和燃燈真人聞言大喜。

  糧店、當鋪和大車店雖然也賺錢,可哪有販賣大煙賺錢?往年民國政府對私種大煙控製挺嚴,沒有十分的背景誰也不敢種,可現如今,他們有日本人做靠山,卻是可以敞開了種大煙了,這往後,銀子還不得滾滾流進來?

  王守成放下酒盅,又道:“不過,眼瞅著就到驚蟄了,快要進入鴉片種植季了,可這種鴉片的田還沒影兒呢,你們得加快進度了。”

  王守成道:“各位,你們得加快進度了。”

  劉黑七、洪九公、燃燈真人便立刻拍胸脯表態。

  “大少爺,您放心,這是正事,我們心裏有數。”

  “我回頭就帶人挨家挨戶催去,繳不足數的,就拿田來抵!”

  “對,大少爺連日本人的關節都打通了,剩下的事那還叫事嗎,得嘞,這些跑腿的事就都交給我們來做,包您滿意。”

  王守成對劉黑七三人的表態表示滿意,笑道:“來來來,喝酒。”

  劉黑七三人便紛紛舉起酒盅,一起敬王守成,嘴裏更是諛詞如潮。

  這桌酒席吃到傍晚才散,散席之後,洪九公、劉黑七便立刻帶著手下的青皮打手按照劃分片區挨家挨戶催糧去了,燃燈真人也沒有閑著,帶著觀裏的幾十個徒子徒孫,帶上家夥也出動了,偌大的王春軍立刻便雞飛狗跳。

  老韓頭跟韓大娘吃過晚飯,為了省點燈油,早早的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剛要睡著時,外麵的大門卻被人嘭的一聲踹開了,夫妻倆急披衣起床,卻隻見院子裏已經湧進來一群人,為首的那人可不就是洪九公?

  “九公?”老韓頭心驚肉跳,吃聲問道,“你這是,這是……”

  洪九公徹底撕下平時的偽裝,獰聲說道:“老韓頭,三天期限已經過去,今天可是第四天了,你是不是該把糧食給繳了?”

  老韓頭的一張臉便立刻擰成了苦瓜:“九公,家裏實在拿不出這些多糧食,要不再寬限幾日?”

  “再寬限幾日?我給你寬限,誰來給我寬限?”洪九公說完一揮手,喝道,“都給我看看去,屋裏有什麽值錢的,拿走!”

  身後十幾個青皮打手一聲吼,呼喇喇的就湧了進去,屋子裏便立刻響起翻箱倒櫃和追雞逐狗的聲音,甚至連牛棚裏那頭上了年紀的老牛都給牽了出來,偌大的院子便立刻變得鬧哄哄的。

  韓大娘立刻急了,上前奪回一隻老母雞,護犢子似的護在懷裏叫道:“你們幹嗎,你們要幹什麽呀,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天理王法?”洪九公獰笑道,“我姓洪的就是天理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