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轉戰太行山
作者:最愛吃肉的魚      更新:2021-06-01 19:15      字數:8833
  城外的林睿,還不知道安陽縣城內具體情況。

  自從無人機自爆後,他就已經失去了對方的視野。

  正當林睿準備再次取出一架無人機,準備繼續飛往安陽縣城的時候,虎子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隊長,情況不妙,鬼子和偽軍從縣城裏出來 ,正在往我們這邊過來。”虎子急切的說道。

  林睿的動作瞬間一頓,轉頭朝城門方向看去。

  現在安陽城門已經打開,日偽軍快速從裏麵跑出來,隨後分散隊形朝對城外進行搜尋。

  “隊長,鬼子是不是發現我們了。”虎子有些慌張的說道。

  “應該不會。”林睿點頭說道:“如果鬼子發現我們的話,他們會直接朝我們這邊衝來,而不會分散搜尋。”

  “那他們這是。”虎子疑惑的說道。

  “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多半是我們襲擊日軍司令部,司令部裏的日軍軍官給他們下令,讓他們出來搜尋。”林睿想了想說道。

  林睿說的沒錯,安陽城牆上防守的日軍,確實得到了司令部的電話,命令他們出城搜尋,找到城外躲避的敵人。

  而且也不隻是這個城門有日軍出來,另外三個城門同樣出來了一隊日偽軍,對著城外大肆搜尋。

  “隊長,我們現在怎麽辦?”虎子臉色嚴肅的問道:“要不要幹掉他們。”

  雖然他們警衛連沒有出城的日偽軍多,但是他們的火力強大,如果突然發起攻擊的話,最起碼可以在日軍支援隊伍到達之前,消滅前方一半的日偽軍。

  林睿盯著前方搜尋的日偽軍隊伍,沒有著急回答。

  虎子他們見狀也不再多說話,端著衝鋒槍僅僅盯著日偽軍,隨時準備對他們開火。

  “虎子,集合隊伍,我們撤。”林睿思考片刻,轉頭對虎子說道。

  聽到這個命令虎子先是一愣,隨後立即去集合警戒連。

  林睿最後看了一眼外出搜尋的日偽軍,還有從安陽城內升起的黑色煙霧,帶著警衛連從樹林離開。

  現在黃璿正帶著一營進攻邯鄲,二營和三營也在等著他回去。

  要是他在這裏因為突襲日偽軍,從而被他們拖住的話,那麽對於另外三個營不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他們周圍全都是日偽軍隊伍,三個營的安全,全部建立在他給的武器裝備。

  如果他不在話,那這三個營根本躲不過日偽軍的圍剿。

  林睿也顧不上繼續查看安陽縣城日軍司令部情況,帶著警衛連從安陽縣城離開,去跟二營和三營會合。

  至於說司令部內的日軍軍官生死,這一切就運氣了。

  能炸死他們是運氣,炸不死這就是命了。

  在路上林睿讓通訊兵聯係黃璿和二營三營,詢問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後收到的電報顯示,黃璿還在帶著一營進攻邯鄲,邯鄲城內日偽軍防守空虛,再給她半個小時差不多就能拿下邯鄲。

  至於說二營和三營一直在車站外圍埋伏,車站內的日偽軍同樣沒有發現他們。

  快速前進了半個小時,林睿跟在車站外圍埋伏的二營三營會合。

  “季明和,這邊情況如何。”林睿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的車站問道。

  “報告隊長,車站內的鬼子暫時沒有任何動靜。”季明和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前方車站的大門被打開,邊三輪率先從裏麵開出來,後麵跟著幾輛運兵卡車大量日偽軍步兵。

  “隊長,小鬼子出來了。”田晟宬說道。

  “嗯。”林睿聞言點點頭,看著從車站的出來的日偽軍,眼神微微轉動。

  “這些小鬼子一直沒有動靜,他們突然出來是準備要幹什麽。”田晟宬皺眉說道。

  “他們應該是準備要去支援邯鄲。”林睿沉聲說道:“現在哪裏都沒有戰事,隻有副隊長帶著一營在進攻邯鄲。

  所以他們突然出來,就隻有這一個理由。”

  聽到林睿的話,田晟宬和季明和臉色全都一變。

  這些出來的日偽軍人數不少,差不多有近千人,這要是讓他們到達邯鄲,那副隊長他們就危險了。

  “隊長,我們打吧,不能讓他們去邯鄲支援。”

  “是啊隊長,他們要是到達邯鄲,副隊長他們就危險了。”

  “……”

  季明和、田晟宬、虎子幾個人先後說道。

  林睿看著前方路上的日偽軍隊伍,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正如他們幾個人所說,他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日軍去邯鄲支援。

  但是他也不能真的在這裏跟日偽軍交戰,這次出來支援的日偽軍不少,貿然開火的話,他們肯定會被日偽軍拖住。

  “瞄準鬼子邊三輪和汽車輪胎開火。”林睿一揮手喊道:“幹掉邊三輪上的鬼子,打爆他們的輪胎後,我們就立即撤退,去邯鄲跟副隊長他們會合。”

  “是!”

  兩個營和警衛連的戰士紛紛應答,舉槍瞄準正在快速前進的邊三輪卡車。

  林睿也端起了三八步槍,瞄準著第一輛汽車裏的鬼子駕駛員。

  當照門、準星和他的腦袋呈三點一線的瞬間,林睿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砰!

  一道槍聲響起,三八步槍槍口噴射著火焰,一顆子彈從裏麵飛出,高速旋轉的著鬼子駕駛員飛去。

  子彈準確命中他的腦袋,一股鮮血從腦袋裏噴出,濺射在卡車前方和側邊玻璃上。

  第一輛汽車因為失去控製,往道路一邊開去,直到裝上路邊的一塊巨石才停下來。

  還沒等日偽軍反應過來,二營、三營和警衛連的戰士紛紛開火。

  因為提前得到林睿的命令,槍法好戰士瞄準著卡車輪胎開火,其他人則是朝車鬥上和後麵跑動前進的日偽軍開火。

  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

  輕重機槍和步槍槍口噴射著火焰,密集的子彈雨朝路上的日偽軍呼嘯而去。

  沒有任何防備的日偽軍,頃刻間倒地幾十人。

  與此同時,路上十幾輛軍用卡車的輪胎,也被子彈打爆。

  最前麵邊三輪上的鬼子兵,在這種強大的火力網下,已經全部死亡。

  路上的日偽軍,經過最初的慌亂,在日軍軍官的指揮下,立即展開戰鬥隊形,朝著林睿他們這邊開火。

  他們隊伍中的擲彈手和炮手,已經藏到卡車後麵,快速調整著擲彈筒和迫擊炮射擊諸元。

  在他們往卡車後麵跑動的瞬間,林睿就已經發現了他們,並且知道他們接下來的想要做什麽。

  看到邊三輪和卡車輪胎已經被打爆,他們的目標已經打成,沒必要繼續在這裏跟日偽軍耗著了。

  “停止射擊,撤退。”林睿大聲喊道。

  兩個營和警衛連的戰士紛紛停止射擊,跟在林睿身後朝遠處跑去。

  他們跑了兩百米左右,後麵傳來了一陣悶響,緊接著一連串的爆炸聲在他們剛在埋伏位置咋炸響。

  爆炸結束後,一連串的喊殺聲從後麵傳來。

  林睿往後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帶著兩個營和警衛連朝著邯鄲方向跑去。

  ……

  他們快速跑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即將到達邯鄲時候,遇到了從邯鄲回來了黃璿。

  “林睿,你們來了?”黃璿皺眉問道。

  林睿還沒有說話,武龍大笑著道:“隊長肯定是擔心小姐你,所以才會帶人過來。”

  “沒錯。”林睿點頭說道:“我確實是擔心你,你們這邊戰鬥如何?”

  “還好。”黃璿點頭說道:“正如你所說的一樣,邯鄲沒有多少日偽軍防守,我們拿下了邯鄲。

  另外在城裏發現了大量的物資,隻不過因為我們沒有汽車,沒辦法把這些物資帶走,隻好把這些東西給炸掉。”

  “你們做的好。”林睿說道。

  “隊長,我們拿下了邯鄲,接下來我們去哪裏啊。”武龍開口問道。

  周圍其他幾個營長,同樣將目光看向林睿,等待著他的命令。

  “我們剛剛拿下了邯鄲,而且我還襲擊了日軍設在安陽縣城的司令部,他們接下來一定會惱羞成怒,大肆搜尋他們。”林睿沉聲說道:“所以我們得離開這裏。”

  “隊長,這附近沒有多少日偽軍,他們敢出來搜我們,我們直接把他們幹掉就好了。”武龍滿臉凶狠的說道:“為什麽要撤退啊。”

  “這附近的日偽軍我們確實不怕,但是我們在這裏搞這麽多事情,鬼子如果不傻的話,他們一定會向上麵求援。”林睿臉色凝重說道:“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日軍支援隊伍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所以為了我們的安全起見,我們必須要暫時撤離這裏。”

  “隊長,我們應該往哪裏撤退?”田晟宬皺眉說道:“回石門嗎?

  如果回石門的話,我們必須得沿著正太鐵路線前進。

  但是我們剛剛拿下了邯鄲,恐怕鐵路線上的日偽軍已經全部提高警戒,我們稍不留神恐怕就會被他們發現。”

  “嗯,你說的沒錯。”林睿點頭說道:“所以,為了我們的安全,我們暫時不返回石門。”

  “不返回石門?那我們應該去哪啊?”季明和問道。

  “我們西走。”林睿說道:“從地圖上來看,西邊五六十裏原就是太行山脈,隻要我們到達太行山脈,往大山裏一紮,小鬼子就不要想在發現我們。”

  黃璿、武龍、季明和、田晟宬、劉波輝等人聽到這個建議,全都點頭同意。

  見沒有人反對,林睿也不繼續浪費時間,帶著他們轉變方向,朝著西邊快速跑去。

  ……

  姥爺山是大別山的餘脈,延綿上百裏。

  而河順鎮,則是姥爺山懷抱之中的一塊盆地,從秦漢時期,河順鎮據說就已經有集鎮,可說是中國曆史上最悠久的古鎮之一。

  河順鎮大約有一千戶人家,三千來人,也是個不小的鎮子。

  河順鎮居民大多都是王姓,鎮長王春軍更是有名的大地主。

  王春軍雖然六十多歲了,身子骨卻還硬朗,雖然已經進入到了隆冬季節,戶外已經是滴水成冰,可王春軍仍然是一大早就起了床。

  管家王雙成走進正院時,王春軍正在漱口。

  王雙成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階下,一直等到王春軍漱完了口才上前打了個千,嘴裏也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老爺。

  王春軍嗯了一聲,問道:“老三起床了嗎?”

  王雙成恭聲應道:“回老爺的話,三少爺天還沒亮就已經起床了,到這會,差不多已經繞著鎮子跑了小兩圈。”

  “嗯?”王春軍道,“沒事繞著鎮子跑圈做什麽?”

  王雙成恭敬的道:“三少爺說是新學的什麽晨跑?”

  “晨跑?我看是吃飽了撐的。”王雙成哼聲道,“有那力氣,地都起兩壟了。”

  還別說,王春軍雖然掙下了偌大的家業,光良田便有萬畝,可是每到春耕,他都會親自帶長工下地,幾十年都沒有變過,而事實上,除了三代以上的縉紳、富貴人家,舊中國那些處於發家階段的地主,都挺勤儉。

  王春軍幼時也是餓過肚子的,所以一生勤儉。

  拿熱毛幣擦了臉,王春軍道:“有什麽事嗎?”

  王雙成道:“老爺,眼瞅著就是年關了,放出去的租子該收了。”

  “嗯,雖說今年的年景不好,地裏收成隻有往年的六成不到,可老輩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再窮,今年借下的租子也不能夠翻年。”王春軍點點頭,又道,“對了,三少爺不是閑得沒事做麽,就讓他跟著你去收租,翻年就十七了,也該幫家裏做點事了,別整天跟著人家喊什麽口號。”

  王春軍在那數落他的小兒子,王雙成沒敢接腔。

  直到王春軍說完了,王雙成才又說道:“老爺,那今年的租息……”

  說到租息,王春軍便蹙起了眉頭,想了好半天才有些頭痛的道:“實在還不上的適當減免一些,至於具體減免幾分,你和三少爺商量著辦。”

  其言下之意,那些還得上的,還是要按往年的成例如數償還本息。

  “明白了。”王雙成道,“老奴這就去找三少爺。”

  請示過王春軍,王雙成便帶著兩個管事,四個護院,帶上賬薄來到了西跨院。

  這個西跨院裏住著的便是王春軍的小兒子王清名,王清名因為在省城上了兩年新學。

  回來之後便處處看不慣老父的做派,連飯都不願跟王春軍一塊兒吃,而是單獨開夥。

  要按王清名自己的意思,真恨不得立刻從這個散發出腐朽惡臭的大院搬出去。

  不過遺憾的是,搬出去容易,生計卻又成了問題。

  所以他隻能用這樣一種看似激進、實質幼稚的做法與守舊頑固的老父親相抗衡。

  王雙成進來時,王清名晨跑剛回來,正在洗漱。

  “三少爺。”王雙成半蹲下身照例給王清名打千。

  “這都什麽年代了,你還當是前清?”王清名見狀立刻蹙緊了劍眉,又說道,“快收起你這套,我看著都咯應得慌。”

  ……

  虎子和柱子扮成行商,剛剛走進河順鎮,便看到街上的行人正像潮水般湧向一個方向,那裏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虎子便拉住一人問道:“大兄弟,咋了?”

  “你們還不知道?王家三少爺要燒掉所有的田契地契和賬薄,這是不打算過日子了,我得趕緊過去瞧瞧熱鬧。”那人說完了,便又匆匆往前麵去了。

  虎子回頭跟柱子交換了一記眼神,說道:“走,我們也瞧瞧去。”

  當下兩人便夾雜在人群中,隨著人潮來到了河順鎮西頭的牌樓下。

  河順鎮在前清年間曾出過一位進士,後來做到了部堂高官,這塊牌樓就是前清朝廷替那位進士蓋的,隻是那位進士所在的家族早已經敗落了。

  虎子和柱子趕到時,正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學生裝的年輕人正指揮著幾個護院將一筐筐的田契、地契還有賬薄倒出,居然摞成了一座小山。

  看到摞成小山似的田契、地契,虎子的眼睛立刻就紅了,王家的田契、地契還有賣身契也是用籮筐來裝的。

  柱子見狀,立刻輕輕的拍了拍虎子的肩膀。

  “我沒事。”虎子立刻清醒過來,小聲說道,“看來這王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能夠積攢下這麽大家業,多半是巧取豪奪來的。”

  柱子笑笑,然而並未發表什麽見解。

  這個年代,惡霸地主並不鮮見,可也並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惡霸。

  這個時候,那個青年學生高聲喊道:“鄉親們,靜一靜,請靜一靜!”

  四周鄉民的喧嘩聲稍稍歇止了一些,青年學生便又說道:“鄉親們。

  我知道,這些田還有這些地,都是家父這些年費盡心機、用盡手段,從你們手裏奪過來的。

  我更知道這些田契還有地契裏,飽含了你們的斑斑血淚。”

  聽了這話,四周頃刻變得鴉雀無聲。

  停頓了下,青年學生的聲音變得更加的高亢:“現在,我把這些田契、地契還有賬薄全都燒了。

  從現在開始,各家典賣與我家的田地、房屋就都無償歸還給你們。

  還有你們從我家借的米糧租子,也全都一筆勾銷,不用再還了!”

  聽了這話,四周的鄉民立刻紛紛叫好,一邊使勁鼓掌。

  鄉民的掌聲還有叫好聲給了那個青年學生極大的鼓舞,他立刻轉過身,對身後那幾個護院說道:“燒,把這些沾滿血腥的髒東西統統都給我燒了!”

  舉著火把的護院頭目遲疑道:“三少爺,真的要燒呀?”

  護院頭目不能不遲疑,這些田契、地契還有賬薄可都是些錢啊。

  “燒,都燒了,一本都不留!”青年學生用力一揮手,大聲說道。

  護院頭目咽了口唾沫,隻能舉著火把去燒摞成小山的田契、地契還有賬薄。

  沒轍,因為出門之前,老爺可是專門交待過,今年的租息收支都得聽三少爺的。

  連老管家都擋不住三少爺的胡鬧,他們這些護院就更別提了。

  就在護院頭目手中的火把快要燎著那堆田契、地契以及賬薄時,牌樓對麵的大街上陡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快住手,快給我住手……”

  青年學生、一眾護院還有圍觀的鄉民聞聲紛紛回頭。

  柱子和虎子也跟著回頭看,便看到兩個老者順著大街匆匆過來。

  兩個老者都穿著黑色的土布大褂,腳底穿的也是一樣的黑布鞋。

  唯一的區別是,後邊那個老者頭頂的瓜皮帽上鑲著一塊祖母綠寶石,看起來明顯不是凡品。

  “王老爺?!”

  “王管家?!”

  四周的鄉民紛紛驚叫起來。

  一眾護院便立刻傻在那裏,不知道該聽誰的。

  青年學生見狀,便立刻從護院頭目手中奪過火把,一把就扔在了賬薄堆上,那堆賬薄便立刻冒煙燃燒起來。

  等到王管家和王老爺氣喘籲籲趕到牌樓前時,那堆賬薄已經燒了一小半了。

  老管家王雙成見狀,便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身體滾到了賬薄堆上。

  一邊滾,一邊聲嘶力竭的喝令旁邊站著的護院滅火。

  一夥護院這才如夢方醒,趕緊衝過來。

  幫著老管家七手八腳的滅火,搶救賬薄。

  看著已經燒掉近半的賬薄,王春軍氣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作孽啊,作孽啊,真是作孽啊。”王春軍拿拳頭將自己的胸口砸得膨膨響,一邊痛哭流涕道,“我前世是做了什麽孽,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逆子,啊啊……”

  年輕的王清名心中卻充滿了救世濟民的獵獵豪情,說道:“爹,你前世沒有作孽。

  但是今生卻著實作了不少孽,我這是在幫你洗刷怨孽,在幫你積德。”

  “你在幫我積德?”王春軍直勾勾的看著王清名,聲調都變了。

  “難道不是?”王清名伸手一指四周,大聲說道,“你睜大眼睛看看,河順鎮的鄉親都被你禍害成啥樣了?

  咱們家不愁吃穿,可鄉親們卻都在餓肚子。

  你知道今天我去西村收租看到什麽了嗎,有很多人家裏的鍋都揭不開鍋了!”

  頓了頓,王清名又道:“短短不到三十年,河順鎮的水田山地,倒有一大半落在了我們家名下。

  河順鎮一千戶,倒有一大半是咱家的佃戶。”

  “我這可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王春軍勃然大怒,“可曾有一分是巧取豪奪來的?”

  說完了,王春軍又轉向四周的鄉民,大聲問道:“諸位鄉親父老,每次典賣田地店鋪以及房屋,王某可曾有過強買強賣?

  哪次不是公平交易?”

  “公平交易?”王清名反唇相饑道,“你每次借租,都是小鬥出,大鬥進,小鬥出大鬥進也就罷了。

  借出時還讓二哥踹上一腳,將小鬥抹得平平的,唯恐多出一粒米。

  可是還回來時卻要求別人將大鬥堆得尖尖的,唯恐少收了一粒糧,你這也叫公平?”

  王春軍怒道:“這都是老輩傳下來的規矩,幾百年來都是這麽做的。”

  “所以才要打破這該死的規矩,所以才要破除這腐朽的製度!”王清名說得興起,振臂高呼道,“隻有打破這些守舊的規矩,破除這腐朽的製度,才沒有剝削,才沒有壓迫。

  我們的國家才會有希望,我們的民族才會有未來……”

  “啪!”王春軍忍無可忍,終於一記耳光打在了王清名的臉上。

  “滾!”王春軍怒從心頭起,厲聲大吼道,“你有了希望,我們王家就沒有了希望。

  你有了未來,我們老王家就沒了未來。

  滾,給我滾,就當我王春軍從來就沒有你這個兒子。

  我沒你這兒子,你給我滾,快給我滾,滾!”

  王清名愣愣的看著自己父親,竟有些懵了。

  說起來,今天還是王春軍頭一次打王清名。

  “快滾,給我滾!”可這次,王春軍卻是真的怒了。

  王春軍可以容忍王清名胡鬧,可是這一次,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已經不是在胡鬧,而是在要他老命,在挖老王家的根基。

  所以他不能再忍了,如果非要讓他在家業跟最疼愛的幺兒中間選一個,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家族、家業。

  對家族、對家業,老輩人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

  王清名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先是跪在地上給王春軍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管家王雙成灰頭土臉過來,想要勸住王清名。

  王清名卻連理都沒有理會王雙成,不片刻,王清名便從街上走得沒影了。

  王春軍從街上收回目光,落在了被燒成灰的半堆賬薄上。

  臉肌抽搐了兩下,王春軍惡狠狠的道:“將燒掉的賬薄重新造冊,該是咱們老王家的田地店鋪房屋,誰也別想拿走!”

  “爹,不好了,爹,不好了!”

  王春軍話音還沒落,又一個身影從鎮外匆匆跑了進來。

  來的這人跟王春軍、王清名都有些掛像,隻是比王春軍年輕得多,卻又要比王清名成熟得多,這人便是王春軍的第二個兒子王元九,當著河順鎮保安隊的隊長。

  “爹,不好了。”王元九跑到王春軍麵前,氣喘籲籲的稟報道,“胡子帶著一百多號人馬下了山,奔鎮上來了!”

  “啥,胡子來了?”

  “我的乖乖,這下老王家有難了。”

  “上次胡子來鎮上,向老王家借了多少糧?”

  “好像借了一千斛米,一百口豬還有十頭牛?”

  “什麽借不借的,分明就是搶,胡子可是土匪。”

  四周的鄉民竊竊私語,言語之間卻沒有一絲的畏懼。

  虎子小聲對柱子說道:“這裏的百姓好像不怎麽怕土匪?”

  柱子點點頭,問身邊一個鄉民:“老鄉,土匪就要來了,你們也不躲躲?”

  “躲啥呀躲。”那鄉民卻滿不在乎的道,“胡子專搶大戶,從來就不搶咱們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有時候年景不好,金平寨還會開倉放糧接濟咱們呢。”

  “啥,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土匪?”虎子訝然道,“這倒新鮮。”

  “新鮮?”那鄉民笑著道:“還有更新鮮的呢。”

  姥爺山山勢險峻,如果從天上往下看,整座姥爺山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螃蟹。

  兩條支脈從大山主體中延伸出來,就像是巨蟹的大鉗,將姥爺山盆地環抱其中。

  而河順鎮就處於這兩隻大鉗的中間,是外界進入姥爺山的必經之路。

  不過,土匪卻是從姥爺山裏殺出來的。

  十幾匹駿馬馱著十幾名形貌、身材不一的精壯漢子,正順著橫亙姥爺山盆地而過的大路緩緩行進。

  在這十幾騎土匪身後,還有百餘人徒步跟進,這些土匪多衣衫襤褸。

  身上挎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有漢陽造步槍,有鳥銃,甚至有長矛。

  十幾個騎馬悍匪當中有一個身高馬大,滿臉絡腮胡子的人衝在最前麵,現在天已經變冷了,他身上隻披了件羊皮襖。

  一個頂著瓜皮帽的瘦小匪首催動坐騎,追上這個絡腮胡子,大聲道:“扛把子,這回咱們可就指著王老財了,要是這王老財也沒油水。

  那今年這個年,咱們金平寨可真就難過了,我曰他個先人板板的,如今地主家也沒餘糧哪。”

  金平寨自從扯旗那天開始就定下了規矩,隻搶大戶不搶百姓。

  可姥爺山周圍的大戶來來回回就那幾家,再肥的豬也經不起來來回回的殺。

  這不,今年年景不好,姥爺山周圍幾個鎮子的大戶也沒餘糧,金平寨的好漢見實在刮不出油水來,就隻能將目光轉向河順鎮的王老財。

  這獨眼悍匪就是金平寨的大當家胡子。

  胡子獨目裏掠過一抹凶光,獰聲說道:“王老財可是肥羊!

  這次他要是肯乖乖的放血那還好說,咱們金平寨一向隻求財不害命。

  可他要不識相,嘿嘿,說不得隻能把他老王家給連鍋端嘍。”

  說完,胡子又扭頭大喝道:“弟兄們,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十幾個騎馬匪首還有徒步跟進的百十來個土匪便立刻嗷嗷叫起來,還別說,還真就有一股子氣勢,絕非普通的烏合之眾。

  說話間,河順鎮已經遙遙在望。

  隻不過,河順鎮的保安隊明顯已有了防備。

  河順鎮沒有城牆,但是有木頭搭建的柵欄。

  還有轅門、哨塔以及環繞鎮子的護城河,保安隊將進出鎮子的四道木吊格一拉,就截斷了進出的通道。

  金平寨的土匪要想進入鎮子,就非得強攻不可,可真要是強攻,保安隊的團丁也不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