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氣氛偏向安靜，除了碗筷的碰撞聲，隻有韓菁秋偶爾說些無關痛癢的趣聞，霍仲驍有時不予理睬，有時簡單回一句。

  至於葉知秋，全程都自顧自低頭吃飯。

  “這幾隻大閘蟹是下午你媽讓勤務兵送過來的，晚些我打電話過去，她說你弟弟他們回國了，讓我們明天晚上過去吃飯。”

  說著，韓菁秋來了興致：“要不明天我們去泡溫泉吧，你跟莫霆大半年沒見，兄弟倆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我也可以跟淑媛聚聚。”

  “明天部隊裏還有些事要處理，抽不出身。”

  葉知秋聞言抬頭，那人的襯衫袖子卷著，骨節分明的左手端著飯碗，右手拿筷，不像那些軍人吃飯狼吞虎咽，他的吃相很斯文，旁邊的韓菁秋聽了他的話，擰緊了眉：“周末你還有什麽好忙的？”

  “晚上有一場模擬實彈的射擊訓練，上午就得過去做準備。”那人說。

  “怎麽什麽事都要你做，部隊裏沒其他人了嗎？”韓菁秋語氣不滿，神情也是半信半疑。

  休息日還整天往外跑，換做她也得懷疑。

  葉知秋抿了下唇角，又聽到韓菁秋說：“還有你的工作調得怎麽樣了？這裏沒有空缺，不會一直這麽吊著你吧？要不你跟你爸說一聲，問問他，a軍區那邊能不能騰出一個位置來。”

  霍仲驍並不願多談自己的工作：“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不好跟你爸說，那我打電話給我爸，雖然他退下來了，好歹我叔叔還在上麵——”

  “我說了我工作的事你別管。”

  葉知秋聽出他的語氣驟然冷下去，顯然不喜歡韓菁秋插手他的工作。

  “啪——”

  韓菁秋把碗重重地擲在桌上，驀地起身：“我關心你又怎麽了？難道你打算悶聲不吭地當個大頭兵當到老？別人多少跟你年紀差不多的都轉業了，就你還把這身軍裝當成寶！”

  每一次的爭吵似乎都是這樣開始的。

  葉知秋聽不下去，她放下碗筷，站起來拉住韓菁秋：“小姨，有話好好說——”

  “……”

  韓菁秋什麽也沒再說，甩開她的手，徑直回了主臥，用力摔上門。

  公寓恢複了寂靜。

  葉知秋站在餐桌邊，從主臥房門收回目光，她看向還若無其事地吃飯的男人，忽然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每次跟韓菁秋說不到十句話就會吵起來，明明沒說什麽挑釁的話，但她就是覺得源頭在他的身上……

  霍仲驍察覺到她的注視，抬起幽深的眼望向她。

  兩人對視幾秒，葉知秋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也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相安無事。

  葉知秋早早地洗了澡躲進房間，直至淩晨都沒再聽到爭執聲，也沒有聽見防盜門開啟有人離開的動靜。

  ——

  翌日清晨，葉知秋是被尿憋醒的。

  從洗手間出來，路過客廳時她腳步一頓，剛才跑過去時沒注意，沙發上睡了個人，她嚇了一跳，穩下心神才看清是霍仲驍，身上蓋著一*薄毯，還穿著昨晚的那身衣服。

  這人難道一晚上都沒有回房間睡覺？

  葉知秋扭頭朝房門緊閉的主臥，不禁讚同起秦時笙說的，這夫妻倆還真是奇人！

  等她換好衣服從廚房拿了聽可樂出來，發現霍仲驍還沒有醒。

  瞟了眼主臥，確定韓菁秋暫時不會起來，葉知秋踮著腳走去客廳，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動靜，走到沙發邊，俯瞰著沙發上的男人，敞開的襯衫領口，凸起的喉結，冒著青茬的下頜，還有搭在眼睛上的一條手臂。

  她突然生出惡作劇的念頭，用握過冰可樂的手去碰他的臉，輕聲道：“小姨父，天亮了！”

  冰涼的掌心貼上男人溫熱的臉頰，幾乎刹那間，霍仲驍就驚醒了。

  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帶著剛醒過來時的迷蒙，仿佛對眼前的情景不適應甚至還有些迷茫。這樣子的霍仲驍，臉上表情有瞬間的呆，像個十七八歲的愣頭青，一點也沒有二十九歲男人該有的沉穩跟內斂。

  惡作劇得逞，葉知秋心情出奇的好，故意把可樂往他跟前遞了遞：“小姨父，你要不要喝可樂？我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

  霍仲驍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他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微卷的長發披在肩上，眉眼彎彎，笑得好不得意，不束腰的白色雪紡不規則波浪裙鋪了一地，很多人都會穿出睡衣感覺的裙子，她卻穿出了鍾靈毓秀的味道。

  客廳連著陽台，陽光透進薄薄的紗簾，照得她的皮膚近乎透明，兩條纖細的胳臂，一手抱著膝蓋一手舉著可樂。

  他原本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朝主臥看了一眼。

  “小姨還沒起呢。”葉知秋在旁邊主動解答他的疑惑，晃了晃可樂：“要喝嗎？”

  拉回視線，霍仲驍看著那罐可樂：“不是讓你別喝冷的嗎？”

  葉知秋撇了撇小嘴，隨即沒心沒肺地笑：“所以問你喝不喝啊？我是不能喝，特意給你拿的。”

  霍仲驍的臉色稍有緩和，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問她：“肚子餓了？”

  出乎意料溫柔的口吻。

  “飽著呢！”葉知秋神色頓時不自然，撐著膝蓋站起身，可能是蹲得太久了，又起身起得急，腿彎有些酸麻，一個趔趄，朝著茶桌的桌角磕去。

  霍仲驍眼疾手快，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近在咫尺的低低嗓音：“當心點。”

  “沒事。”從他的懷裏掙脫，葉知秋的臉通紅，抓了下自己的長發，落荒而逃：“我去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