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從他所說的隻字片語來判斷，他應該不是來認錯的，所以想了想，決定把東西給他。

  韓家院子裏，突然響起開門聲，她看向霍仲驍：“可以換個地方說嗎？”

  霍仲驍往大門看了眼，他也聽到了動靜，不想再應付人，視線落在葉知秋的臉上：“上車。”

  葉知秋拉開後座車門進去，一邊建議：“去前邊的籃球場吧，那邊沒人。”

  他沒說話，但熟練掛檔，重新發動了車子。

  車一停，葉知秋就推開車門跳下去，抱著那個垃圾袋，在籃球場旁邊的一塊大岩石處一屁股坐下。

  然後把袋子裏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水泥地上。

  霍仲驍在車裏，透過反光鏡瞧見她孩子氣的一係列行為動作。

  漆黑的長發順著削肩披下，她低垂著頭，專心地擺弄那些東西，劉海遮擋了她的眉眼，燈光下，是她秀挺的鼻梁跟粉紅的唇瓣，穿著厚重的紅色短款羽絨服，下麵卻是單薄的淺色牛仔褲，笨拙中又顯出幾分靈動來。

  她盤腿坐著，似乎還在自言自語，嘴唇輕輕地翕合。

  他的喉嚨疼得異常難受。

  車窗降下，霍仲驍點了一支煙，左胳膊肘搭在窗邊緣處，眼睛盯著反光鏡裏那抹豔紅的纖影。

  ……

  葉知秋等了會兒，抬頭，發現霍仲驍還在車裏，起身，拍拍牛仔褲，走過去：“東西不要了？”

  車上的男人沒說什麽，隻是拿眼瞅她。

  “你自己去看看，我覺得，其實好多都還是新的。”葉知秋道。

  她瞄見他手指間的煙，忽然擰緊秀眉，一本正經地說：“生病的話，最好別抽煙，對身體不好。”

  “……”

  最後，霍仲驍下車，也熄了那根煙。

  葉知秋已經先跑過去，蹲在那堆東西旁邊，低頭邊搗鼓著邊對身後的人道：“這個剃須刀還能用，別扔了吧？”

  沒聽到回答，她揚起了頭，長發往後，露出細白的脖頸。

  霍仲驍剛走到她身旁。

  他正好低頭，看見她黑發間分外白希的脖子，目光停留了兩秒，然後移開眯起眼看著旁邊的籃球架。

  “這雙拖鞋要嗎？”葉知秋舉起一雙八成新的男士棉拖，在半空晃了晃。

  霍仲驍看了一眼，然後瞅向地上其它東西，有些甚至是他都沒印象的。

  女孩纖細的手指拿起一個撲克牌大小的半島鐵盒。

  “這是什麽？”

  葉知秋說這話時已經打開了鐵盒蓋子，看到裏麵躺著兩枚子彈殼，還有幾根五顏六色繞成圈的細電線，她小心拿在手裏看了看，突然就來了興致，又去問霍仲驍：“這些有什麽特別的用處嗎？”

  甫一抬頭，她才發現霍仲驍已經蹲在自己的旁邊。

  兩人挨得有些近，葉知秋注意到他的睫毛，比一般女孩都要來的長而密。

  “第一次打靶，瞧著新鮮就留了下來，”霍仲驍將那幾根電線拿在手心裏把玩，仿佛想起了自己在學校時的歲月：“那時候，學了很多方麵的知識，總會保留下一些紀念。”

  “你的學校好玩嗎？”她突然發問。

  女孩好奇柔軟的聲音仿若貼著他的耳膜，霍仲驍偏頭，看到了一雙澄澈的貓眼，她抱著小腿蹲著，下巴支在膝蓋處，他的呼吸間聞到了某種淡淡的馨香，她稍稍歪著頭，又問了一遍：“你的學校好玩嗎？”

  霍仲驍不著痕跡地別開頭，低沉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之處：“不好玩，很枯燥。”

  葉知秋點點頭，嘀咕：“聽你這麽一說，我以後絕對不能報考你們學校，不然肯定得遭很多罪。”

  “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他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路燈光打在他的肩頭，在她身上落下大片的陰影。

  “那這些東西——”葉知秋見他沒怎麽選，不免覺得可惜，側著頭問他：“你都不要了嗎？”

  霍仲驍已經拿了自己要的東西，對剩下的東西無所謂：“扔了吧。”

  葉知秋舉起那個半島鐵盒：“那這個可以送我嗎？”

  對霍仲驍而言，早已過了當年鮮衣怒馬的時光，尤其在這些年的工作後，對這些‘紀念’早已沒有最初的熱情，見她當寶貝似地揣著，微微一愣，但也沒拿回來，隻是淡淡地道：“隨你。”

  “謝謝小姨父！”

  低眼望著她眉開眼笑的模樣，他心中忍不住失笑。

  高興時恭敬地喊你小姨父，一不高興就拿眼瞪你，在霍家，確實沒出過這樣性格善變的孩子。

  一整天抑鬱的心情突然之間開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