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相比，洛基更為感興趣的是這名為“艾瑪·華爾道夫”的拜占庭少女。他的雙眼時不時飄向她胸前那件繪有雙頭鷹金鷹徽記的胸章。腦中回憶著關於這個國家的記憶。

  公元8世紀，拜占庭帝國是個非常強大的國家。

  它的強大來源於它的血統。

  公元395年，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一世”逝世。這個腦子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的皇帝將強大的古羅馬帝國一分為二，將帝國東西部分給了他的兩個兒子繼承。

  東羅馬帝國（也就是後世的“拜占庭帝國”)它的統治持續了一千多年，是歐洲曆史上最悠久的君主製國家，也是公元8世紀整個歐洲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唐書》中將這個國家命名為“大秦”，足以看出他們對這個國家的讚美。

  根據《唐書》中的記載，拜占庭帝國有三件事讓唐商讚歎不已。

  首先，他們的玻璃製作工藝極為發達，晶瑩剔透，成本極低。就連高傲的唐人都稱呼拜占庭工匠製作的彩色玻璃“舉世無雙。”

  其次，就是他們的外科手術。

  某些唐商看起來的不治之症，拜占庭醫生可以通過開顱，開胸後直接治療髒器。士兵斷骨後，醫生也會切開皮膚與肌肉。利用鋼鐵和鋼釘將破碎的骨骼連在一起，再用針線縫合傷口。

  這是在唐書中明確記載的手術病曆。（hbo電視劇《羅馬》中，也有關於開顱手術的描述）

  最後，就是拜占庭的商人。

  這是史料中第一次關於“超市”的記載。

  “賣者陳於前，買者酬於後，皆以其直置諸物旁，待領直然後收物，名曰“鬼市”。”

  翻譯賣家將貨物放下供買主選擇，買主選好後，把錢放在貨物旁邊即離開，賣家若把錢收走，買主即可在逛完集市後拿走貨物。

  這種買賣過程中全程看不到對方人影的市場唐人稱之為“鬼市”。

  鬼市的存在說明兩個問題1，拜占庭商人太忙了。他們甚至沒有時間駐足在一家店鋪中，而是不停的穿梭於自己的各家店鋪，收錢上貨。生意非常的好。

  2，這個國家的人民路不拾遺，擁有極高的信譽。就連唐人對此都歎為觀止。

  公元8世紀是宗教禮法統治一切的時刻。然而在這種時候，拜占庭帝國竟然有“科學院”這種部門，洛基還是情不自禁的感到驚詫。要知道，此時的拜占庭可是“聖主教”的聖城之一，教皇以及聖主12神殿全部坐落在這座城市中。

  在這種情況下，君士坦丁堡的皇室還能建設出一座由國家資助的“科學院”，這是洛基完全沒有想到的。

  難怪很多西方學者盡管全部承認唐代“長安”是世界第一大城，但若說文化與宗教底蘊，拜占庭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並不遜色太多。

  穿越過後20年，洛基終於親眼見到了一位真正來自“大城市”的活人。在禮貌性的要求查看一眼少女背後的書冊後，他發現那竟然是多達數百頁的地圖，植物，動物和維京，斯拉夫武士等等。

  少女利用精確的透視畫法相識的記錄了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他能夠接觸到的所有一切。盡管她的記錄沒有莫易全那般精準和奢華，但她使用柔軟的炭筆，利用素描的方式在莎草紙上的記錄看起來也足夠生動。每一幅畫的比例都極為精確，大到恐狼，人熊和苔原犀牛，小到花草，植物，甚至某些不知名的小甲蟲。

  三大本手賬，加起來足有數百張。洛基翻看了幾頁後歸還給那位少女。從她的斑駁的雙手來看，她的生存環境顯然不似身邊另一位貴婦那般輕鬆愜意。

  年僅19歲，少女的雙手已是長滿老繭，溝壑縱橫。

  “既然奧沙利文大人發話，我身為臣子豈敢不從。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們畢竟是一處窮苦的村落，出海後的航行條件可比不上你們拜占庭的戰船。”

  “更不用說這是一次向北航行的探險行動。和浩渺的深海相比，凡人的力量委實太過渺小，如果發生任何意外，萬一傷到了您尊貴的朋友“

  說道這裏，洛基吞吞吐吐，沒有繼續往下說。畢竟當著尊貴的王女詛咒人家的朋友有可能會命喪大海，這無論怎麽說都不太吉利。

  然而讓洛基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艾瑪·華爾道夫，卻頗為堅定的露出了胸前的徽記。那是一枚由黃銅製作而成的徽章，徽章的正中央刻有一個白胡子老人的頭像，底部寫著幾個洛基尚且不太認得的希臘字母。

  “我是皇家科學院的一員，我的信仰是蘇格拉底先生！我們法師要用理性的思考，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探索世界。”

  “我們早晚有一天將會把人類從神靈的誘騙中解脫出來！”

  艾瑪身為拜占庭人，維京語說的尚不熟練。但這幾句話依舊說的鏗鏘有力，意誌極為堅定。

  洛基瞠目結舌，而艾瑪身後的貴婦默赫蘭汀卻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洛基先生請不要介意。我的這位朋友是位‘盲信者’。”

  “盲信者”三個字對於洛基來說十分陌生，20年漫長的歲月中，他隻聽說過非常有限的兩三次。而每一次，都伴隨這戲弄與嘲笑。

  人，都是功利的。

  如果信仰一位真正的神靈能夠讓人獲得力量，99的人類都會去信仰真神。

  但是在這中古世界中，照樣有那麽一小撮怪人。他們並不信仰“大眾之選”的“新神”。

  少部分追逐舊日邪神，祈求獲得他們的傳承。還有一部分，信仰的根本就不是神。

  比如艾瑪·華爾道夫所信仰的這位“蘇格拉底”。

  盡管他的年紀比此時縱橫在大陸上的很多新神都要年長，(他生於公元前475年。比聖主基督年長四百多歲)，但他的本尊就是古希臘城邦中的一名普通人。

  他窮盡一生試圖普及智慧與科學，在70多歲的時候因為“瀆神”與藐視傳統教宗，被賜予毒酒身死。這在目盲與癡愚的人類文明早期，極少數擁有清晰視界的蘇醒者。

  但他終究並沒有開宗立派，化身為神。

  “盲信者”信仰的就是這種人。他們的信仰並不會賜予他們“升級途徑”，也完全不會以任何形式改造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從本源上變得更強大。

  行走在中古時代，他們普遍性的被認為是“瘋子”和“蠢材”，甚至很多領主都會因為恐懼而惡意的屠殺他們，認為他們受到了邪神的引誘。

  看到這少女頗為寒酸的穿著以及手上的老繭，直覺告訴洛基她為了堅持自己的信仰，必然也付出了很多。

  活了兩世，他知道在一片黑暗中舉起火把艱難前行有多麽的艱難。麵對這名拋下家族榮華富貴，隻身投奔到無人的荒野中進行“科學考察”的少女。他的心中頓時升起無上的尊敬。

  再過700年，文藝複興即將到來。人們會重新審視來自“古希臘”與“古羅馬”的人文精神。此時視為“異端”的科學將會轉化成第一生產力。而科學的火種正是黑暗的中世紀中，無數如同這位少女一樣的“盲信者”所嗬護起來的。

  他們這是真正的時代先驅。

  後世，這群被稱為瘋子的人將改變這顆星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