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傳來“砰”得一聲金屬門關上的聲音。

  林嘉木站在窗前往樓下看去。

  幾分鍾後，樓下出現方才那個倉皇而逃的身影。

  看著那個街燈下羸弱的小身影，男人的思緒一下飛回到了五年前。

  那一年，他因為家中的某些變故，為了逃避現實，在島城楓山上的妙音觀修禪悟道。

  某天，師父突然帶回來一個病懨懨的女孩子，他敢發誓那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女孩。

  那一襲如雪的白裙下，瘦小的身子仿佛被風一吹就要倒，一雙澄澈的眸子裏卻仿佛承載了整片星河，那堅毅的目光與這小小的身軀完全成反比，一頭墨色的發絲隨著微風在身後飛揚著。

  她的臉色看上去差到了極點，嘴唇幹裂，本就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幾近透明，仿佛一觸即破。

  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日的午後，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的禪房門前。

  微風拂過時，帶進來的那一抹幽香和女孩的眉眼含笑，盈盈而立對他說過的第一句話。

  她說：“打擾了，師父讓我叫您去一下前廳。”

  自那後，二人便相熟了起來。

  那種感覺很奇妙，明明隻是短暫地相處了兩天時間，可他們之間卻如同老友一般，相互將自己內心深處隱匿的秘密說了出來。

  也是從那時，他知道她有個深愛入骨的男人，甚至可以為了他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身體、生命，甚至是靈魂。

  她在妙音觀修養了半年的時間便要離開。

  作為相互交心的老友，她答應滿足他一個願望。

  一個願望，他想了好久。

  直到她離開的前幾天，恰逢他生日，便對她說：“那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陪我過一個生日可好？”

  那時，她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本以為她會拒絕，可沒想到她竟答應了。

  那個生日成為他二十多年來最快樂、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嗯，那我叫你木哥哥吧，木哥哥，生日快樂！”

  女孩的眼中的笑意好像是開遍漫山的鮮花。

  “謝謝，曦寶寶……”

  他很後悔當時沒有勇氣去親一親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直到現在，那依然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那時的他以為，在她心裏是有自己的位置的，否則怎麽可能這麽自然而又親昵地對他。

  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女孩淡然如水的聲音也響起：“林嘉木，你的願望我幫你達成了，你的生日過了，我們分手啦！”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也隨著女孩話落音的瞬間停止了跳動。

  可是，該如何是好呢？

  畢竟他的願望隻是讓她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過一個生日，而不是做他的女朋友。

  那天分手後，他悄悄尾隨她去到一間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酒吧。

  她坐在最不顯眼的角落，獨自點了一瓶烈酒，一坐便到了天亮，那瓶中的酒一滴未動。

  他就坐在她背麵的位置，聽她一人喃喃自語——

  “琛哥哥，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能陪你過了，但我卻陪一個跟你同一天生日的人過了，還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呢！”

  原來如此，難怪她會那麽爽快地答應。

  於她而言，他恰如一個替身。

  手中點燃的香突然燙到了自己，林嘉木陡然回過神來，重新往樓下看去。

  漆黑的夜色下，女孩單薄的身形依舊在昏黃的街燈下左顧右盼。

  她大概是忘了，夜深時分的昂塞有多危險。

  出租車都早早停運了。

  林嘉木拿了桌上的摩托車鑰匙下樓。

  剛到樓下，一道刺目的遠光燈突然朝他射他。

  他一眼就認出是上次醫療營門口見到的那輛悍馬。

  遠遠地看著女孩被那個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男人強行拉進了車裏，隨後那輛銀色的車子飛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車廂內，雲琛一言不發，看似專注於手中的方向盤，餘光卻不時往一旁移去。

  車內回旋著一首經曲的《卡農》，舒緩悠揚的旋律也不能化解此時凝重的氣氛。

  洛晨曦將車窗打開一半，腦袋斜靠在玻璃上，感受著陣陣微風夾帶而來的濕熱。

  腦海中依舊是那揮之不去的恐怖的畫麵。

  她想閉眼小憩會兒，可隻要一閉上眼，出現的就是那個女孩蒼白猙獰的臉。

  回到別墅後，洛晨曦淡淡地對雲琛道了句：“謝謝，晚安！”

  隨後便失魂落魄地上了樓。

  雲琛目送她上去，轉身進了廚房。

  雖然洛晨曦此刻與他還是那般疏離，但他的內心多少還是多了幾分竊喜。

  尤其是當他看到她從林嘉木的公寓出來，神色焦急地等著出租車，至少說明她和林嘉木之間還未到一起過夜的地步。

  他打開冰箱，對著各種食材沉思了片刻，最後拿出兩個雞蛋和一個西紅柿，還有一袋意大利麵。

  幾分鍾後，麵條出鍋，雖然看上去形狀有些奇怪，但應該能吃。

  雲琛端著他親自煮的西紅柿雞蛋麵推開了主臥的門，入眼處是扔了一地的衣服，從床邊一直延伸到浴室門口。

  嘩嘩的流水聲從浴室傳來，他將麵放在床頭櫃上準備離開，耳尖突然動了動，伴隨著流水聲傳來的似乎還有女孩低聲的嗚咽。

  “洛晨曦！”雲琛敲了敲浴室門。

  沒有反應，雲琛又加重力氣再敲了一遍。

  “洛晨曦你不應我我進來啦！”

  依然毫無反應，雲琛轉動把手用力一推，門被上了鎖。

  頓時，他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整顆心仿佛墜入了冰窖似的。

  大腦一時變得無法思考，他往後退了一步，長腿猛得一抬，直接將門踹了開來。

  偌大浴缸中，洛晨曦裹著一條浴巾，雙臂環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

  水龍頭的水仍在不斷注入，已經溢出了浴缸。

  雲琛隨手拿了條幹浴巾，大步流星衝了過去，將她從冰冷的水中撈了出來，裹上幹爽的浴巾。

  女孩的發絲粘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幹裂的唇起上起了小血絲，看上去幾近病態。

  身上濕的浴巾不停地滴著水，偏偏此刻的女孩就像一尊木偶，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

  雲琛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喚醒她，或者應該直接替她扯下濕透的浴巾嗎？

  “小曦，我要把你身上濕的浴巾換下來，我把眼睛閉起來好嗎？”男人輕聲問道。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