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曦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空氣中散發著陣陣檀香，耳邊環繞的是令人心靜的梵音……

  眼睛明明是睜開的，為什麽周圍一片漆黑？

  難道自己死了？

  洛晨曦努力動了動手指，還有知覺，頓時長舒了口氣。

  驀地，眼前出現一片鮮紅，還有一張如小糖果般大小的孩童的臉，清瘦的小臉滿是猙獰，衝著她大喊道：“你是魔鬼，你殺死了我的爸爸媽媽……”

  “啊……”

  洛晨曦發出一陣驚叫，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唰”得一下，整間臥室驟然被點亮。

  林嘉木正支著額頭坐在床邊，懶洋洋地開口道：“醒了？”

  “這是哪？”洛晨曦木訥地問他，額頭還滲著細密的汗珠。

  林嘉木起身搓了把毛巾，替她擦了把臉，將她眼角的淚痕拭去，“我的公寓。”

  “我怎麽在這？”

  洛晨曦從他手裏接過毛巾，自己擦了擦額頭。

  “上午你不聽我的話，我擔心，所以過去看看你，結果……”

  他沒有再往下說，怕一說起又勾起那不好的畫麵。

  事實上，上午去看過她後，心裏就一直不安心，他這次來昂塞隻是因為要參加鄰市舉辦的一個學術論壇座談會，座談會恰好是在今天，本想出發前來詢問一下她的一些見地，結果剛好遇上她手術，便也沒多逗留。

  可座談會剛進行到一半，他就刷到了一條時事新聞——《昂塞某醫療營醫者不遵循家屬意願善做主張導致傷者自盡》，而那新聞的配圖便是早上他見著的那位婦女跪倒在醫院走廊的照片。

  當即，他直接從座談會撤了出來，騎著摩托車一路飛車趕了回來。

  也是在那時，他知道了這件事還有更嚴重的後果。

  “那我為什麽會在你這？”

  洛晨曦有些想不通，怎麽著夏唯暄也不該把自己交給一個陌生人啊。

  “我把身份證，護照，全部押在你朋友那兒了。”林嘉木聳了聳肩。

  洛晨曦：“……”

  別墅，書房。

  雲琛抬眸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已是淩晨一點。

  窗外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鄒明陽一人神色慌張地從直升機上下來，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

  幾分鍾後，書房敲門聲響起。

  鄒明陽進門後第一句話就是：“姐夫，曦姐那邊出事了！”

  聞言，雲琛瞳孔驟然一縮，緩緩轉過身來，麵帶著無比洶湧的風暴，“詳細點。”

  鄒明陽將從夏唯暄那聽說的事毫無保留地道出，並說醫療營那邊將會對洛晨曦作出什麽樣的處置。

  “嗯。”

  雲琛淡淡應了聲後，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把今天那件事的視頻發給我！”

  鄒明陽一怔，怎麽還有視頻？

  幾分鍾後，一陣嘈雜的聲音從雲琛的電腦中傳出，他將腦袋探過去查看內容。

  畫麵中是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隨後一行人推著一位全身是血的傷員進了走廊盡頭的手術室。

  緊接著，洛晨曦出現在了畫麵中，同時還有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

  那婦人對她說：“醫生，求求你，千萬保住他的腿，如果腿保不住，求求你讓他以全屍的方式死在手術中，求求你了！”

  洛晨曦似乎沒聽懂，隻見她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救治的！”

  下一幕，林嘉木出現了，他善意地提醒了洛晨曦，可她看起來並沒有聽進去，直接進了手術室。

  畫麵一直停留在了走廊，雲琛直接把視頻加速了64倍。

  幾分鍾後，洛晨曦推著傷員出來了，似乎那名傷員的命是被救回來了。

  然而，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口的婦人第一時間衝了上去掀開蓋在傷員身上的被子，隨後眼中露出的是絕望到極點的表情。

  她看了洛晨曦一眼。

  隔著屏幕，雲琛幾乎能感受到那婦人眼中對洛晨曦入骨的恨意。

  他隱隱猜測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另一段視頻是洛晨曦的營帳發生的那一幕。

  看著他的女孩雙眼滿是驚恐的模樣，他恨不得鑽進屏幕中去將她緊擁在懷中，捂住她的雙眼。

  畫麵的最後是林嘉木風風風火火闖進營帳，跟夏唯暄一番爭執後，他從屋裏退了出去，不到一分鍾後又折了回來，手裏多了一隻背包。

  “看好了，我的身份證，護照，工作證……”

  林嘉木將一張張證件摔在夏唯暄眼前。

  “你還不信？來來來，這是我們的合照，你看！”他又掏出手機，從裏麵翻出了一些與洛晨曦的合影。

  雲琛將畫麵放大再放大，終於模糊地那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洛晨曦和林嘉木的合照。

  被放大多倍的像素並不清晰，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女孩笑得燦爛如夏花……

  鄒明陽看得腦門爆出一滴汗，隨後隻聽到安靜的書房內，誰的指關節捏的哢哢作響。

  ……

  林嘉木的公寓內，洛晨曦聽完他說起那位傷員的故事。

  原來，在昂塞一些落後的地區，存在著人死後要保留全屍的說法。

  如果人死後屍體不完整，連自家祖墳都進不去。

  “可是戰場上，誰能保證能留全屍？既然這樣，他們為何要選擇去軍隊？”洛晨曦反問。

  林嘉木歎了口氣，遲疑了片刻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一個殘酷的事實。

  “這裏麵還有什麽內情？你倒是說呀！”洛晨曦看出他的遲疑，繼續追問道。

  “其實，戰死在戰場，對於某些家族來說是種榮譽，即便被炸得身首異處或是五馬分屍，那還是烈士，是可以獲得殊榮的，有了這份榮譽，那全不全屍就無所謂了。

  但是，被搶救過來，少了胳膊少了腿，勢必就無法再上戰場，那在世人眼中，便是苟活於世。

  而且你要知道，四肢不健全的人，連工作的機會都是少之又少，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又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林嘉木盡量委婉地解釋著。

  “那就是說，我剝奪了那人做烈士的機會？還給一個家庭造成了經濟負擔？”洛晨曦一語道破。

  “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的。”林嘉木點了點頭，隨後又補充道：“而且，對於戰死的士兵，政府會給予一筆撫恤金，能夠保障他的後代到成年的生活。”

  聽到這裏，即便洛晨曦再怎麽認為自己一心救人沒有錯，終究也是動搖了。

  畢竟這裏不是Z國那樣的和諧社會。

  長年戰火紛飛之下，人們時常麵對著生離死別，對於生死或許早已置之度外。

  如果自己殘廢的身子能夠保障自己的妻兒後世無憂，或許，搶救無效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那個年幼的生命就此消逝，洛晨曦心髒一陣絞痛。

  “好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你先睡一覺，我給你換了一種安神香。”林嘉木拍了拍洛晨曦的肩膀說道。

  “林嘉木，你到底幹什麽來的？”

  洛晨曦坐在床上愣愣的看著窗邊焚香的男人。

  “想聽真的還是假的？”林嘉木沒有停止手中動作。

  “你說呢。”

  “我說，我想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你願意嗎？”林嘉木突然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神經病。”

  洛晨曦罵了他一句，直接起身下床。

  她整了整衣衫，沒好氣地衝他道：“喂，別忙了，我要回去了，我兒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我送你！”林嘉木欲起身。

  洛晨曦偶然間對上那道逐漸變得殷切的目光，連聲開口：“不用，不用了……”

  說完，腳踩西瓜皮，一溜煙地跑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