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再看，不會的還是不會。

  下鄉的知青，沒有生產隊同意，村支書蓋章，是連鎮都出不去的。所以她連去城裏，請個厲害點的老師教教都不行。

  方木蘭歎氣，通過她說，她才知道，知青要回城多不容易。

  “你要寫什麽樣的信呢？”她問。

  “家書！你同意幫我了！”陸知青眼灼亮。

  “我得先了解了解，才知寫出來符不符合你要求！”

  “那我和你說……”陸知青坐正，立即把她所有事都說了。

  她是海城人，三兄妹，她哥隻大她一歲，下鄉時，一家必須得去一人。小妹還小，父母保了哥哥選了她，因此她和家裏鬧了矛盾。

  這些年，她賭著一口氣，在鄉下再苦再累，都沒聯係家裏，她家裏，除了開頭幾封信，到現在四年沒聯係了。

  而她要寫的信，需要能得一封信就喚醒父母的愛，願意幫她在城裏周旋，找個工作讓她回去。

  “你家中的情況，你還了解嗎？”

  陸知青躊躇了下，回答了自己知道的。

  六年沒回家，她隻知道大哥結婚生了個小孩，其他一概不知。

  “我先試試！”方木蘭聽完，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行，隻說自己試試。

  饒是這樣，陸知青也可高興了，靦腆的笑著，一直和她道謝。

  兩人約好拿信時間，陸知青就離開了。

  接下來兩天，方木蘭都沒去上班，就在家幫陸知青寫信，照顧孟家兄妹，去衛生院照看莫品華。

  第二日傍晚，陸知青拿走信，她也要開始上班了。

  上著班，時間更少。

  好在兄妹倆懂事，每天中午都會把飯做熟，孟小悅還承擔起給莫品華送飯任務。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莫品華出院，她把人接到了家中，把隔壁房間收拾出來。

  在棉衣廠上班，唯一的好處是，一些不要的邊角，工廠的員工，可以自己拿來彈被褥。

  她和廠裏員工關係好，又識文斷字，大家有事都會來問她，她才一問，廠裏的大姐嫂子們就把邊角讓給了她。

  她扯了塊質量一般的布，大家還熱情的幫她用縫紉機縫成棉被，抱回去恰好給莫品華蓋。

  而慎遠，也願意接納莫品華，這幾天兩人相處的都不錯。

  見到他們平和相處，她很是欣慰，直到……

  這天中午下班回去，見到兩人身上都掛了彩。慎遠臉上又破了皮，像是被指甲抓的。而品華的包著竹板的腿上，滲出了血。

  “怎麽回事？你們倆打架了？”她嚴肅著臉，難得對兩人發了火。“你這腿不好好養，以後會殘疾的你知不知道，你就這麽不愛惜自己！”

  她氣得想打兩人，終於知道，養孩子的難處了。

  被訓斥的兩人一站一坐，低著頭任她罵，不反駁一句，也不解釋一句。

  方木蘭怒氣更甚，見他們怎麽都不說，喊來小悅。

  孟小悅站在門邊，舔著嘴唇咧嘴討好的對她笑。“媽媽，你別生氣，他們倆沒打架！”

  “沒打架會掛彩？！”

  “他們沒打！”她弱弱地垂下頭，攪動著手指。“他們去打王家強了！”

  “怎麽回事？”她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拉過小悅，讓她詳細說一遍。

  這才知道，莫品華靠一句：“我幫你教訓王家強，把他打得爹娘都認不出來，你能不能原諒我，不和我生氣。”收服了孟慎遠。

  所以，兩人今天去把王家強打了一頓。

  小悅說的時候，莫品華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她的表情。

  見她神情冷漠，看不出情緒，心裏有些害怕，用手輕輕拐一下孟慎遠。

  孟慎遠猛地驚醒，連忙道：“媽，王家強被我們打得更慘，我們沒吃虧。”

  “你還很驕傲了！”方木蘭瞪了他一眼，卻認命的去拿來生理鹽水，幫兩人消毒，清洗傷口。

  “王家人如果找來，我下午不在家，你們怎麽應付。”等一切弄完，她又擔心王家人找上門來，沒大人在家孩子吃虧。

  想來想去，吃了飯，她把三人一起帶到棉衣廠去。

  對孟家兄妹，喬嬸自然很歡迎，但莫品華，廠裏的人都沒啥好態度。

  莫品華揪著衣角，紅著眼低下頭。

  耳畔，是可惡的女人尖銳的聲音。“小方，你還真打算養他啊！自家人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還養一個人品敗壞，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的惡毒孩子，慎遠和小悅還不夠你頭疼啊！”

  “喬嬸你別這樣說，品華很聽話的。他以前做的那些事，確實不對。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她歎氣。“這個時代，大家都不容易，他一個小孩，想活著就更不容易了。”

  聽著她這麽說，喬嬸也歎氣。

  她並不是針對這個孩子，而是他以前做的事，很難讓人原諒。

  莫品華的手，漸漸鬆開。

  天越發冷了，辦公室裏燒了一爐火，辦公冷了，可以烤一烤。

  三人聽話的坐在角落裏，練字學習，沒打擾到任何人，甚至連火都不烤，哪怕大家說冷了來烤，他們都說不冷，誰看到都要說一聲懂事。

  晚上回去，周奶奶出來說，王家的人白天找上門來了，讓她們娘幾個小心點。

  “在你家門口破口大罵好一陣才回去！”周奶奶歎氣，說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你去找一下隊長。”

  水橋鎮就是一個生產大隊，下麵八個村，三個生產小隊。

  七幾年，還在吃大鍋飯。

  改革開放後，大鍋飯也漸漸淘汰，改為用工分領糧，自家做。

  像孟國祥這種有工作，又是技術工的，不受生產大隊管，可以工廠直接管，但戶口又在生產大隊下。

  “你家國祥是廠裏技術工，有麵子，有隊長出麵，王家不敢對你們咋樣的。”

  還有這種辦法？方木蘭在腦中過了一遍，當即覺著可行，謝過周奶奶後，就直接去找了隊長。

  隊長聽了她和王家恩怨後，拍著胸脯表示幫她解決。

  第二天中午，就帶著王家人到她家來，說兩家握手言和，不能再互相針對。

  王家人吃了大虧，臉色難看，可不得不應下。若是不答應，自家人的工作，就得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