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品華是誰？”孟慎遠倏地沉了臉，麵色不戚地問她。

  “就，就是狗蛋，”看著繼子臉上明顯不悅的表情，方木蘭躊躇了下。

  又想，她都決定領養了，就算他們反對，她最終也會按照自己想法來，終有這一遭。

  “莫狗蛋！”孟慎遠驚呼出聲，猛地站起來，眼神失望的看著她。“他把我打得這麽慘，你還想讓他來我們家裏。”

  他反應激烈的大吼，眼淚奪眶而出。“你還說要對我和小悅好，把我們當成親生孩子，這才多久，你就露出你真麵目了。要把欺負我和妹妹的人帶到家裏來，你根本就沒變！還騙我和小悅。”

  “哥！”他一哭，孟小悅也跟著哭，去拉哥哥的手。

  方木蘭沒想到他反應這般激烈，嚇了一跳。

  隨後趕緊抱住他，緊緊扣著不讓他掙脫，連忙解釋：“不是這樣，我沒騙你們。人心都是肉長的，我這段時間對你們如何？你們感受不到嗎？”

  她歎氣，彎下腰把他抱緊。“慎遠，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但你聽我說……”

  她飛快的把莫狗蛋的身世和如今的淒慘說了一遍，“他爺爺死時，他隻和你一般大，鎮上的人全都嫌惡他，他得多難才能活下來。”

  “為了一口吃的，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不要命。昨夜餓極了，去偷別家吃食，被抓到打了個半死。”她把狗蛋的所處環境，地獄困難模式，一一扯開，和兄妹倆說明白。“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你。”

  她哄道，“我可憐他，是因為我以前也做錯過事，對你和小悅很不好。瞧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你們兄妹倆！你們倆應該深有體會，被人欺負，是什麽感受。”

  是因為他？才可憐莫狗蛋，孟慎遠漸漸怔住，“他，他的確很可憐，”

  他垂下頭，不安地攪著手指，小聲道。“可我還是不想他來我們家，”

  這裏是他家，是爸爸，妹妹和他的家，他不想別人加進來。

  方木蘭沉默，安撫地拍拍他肩膀。“沒關係，自己的意願更重要，若你不願意，媽媽就不讓他住進來，不過……”

  她頓了頓，期盼地看著他，征求道。“可以偶爾讓他來一下嗎？給他一口吃的，讓他別餓死。”

  孟慎遠點頭。

  她又得寸進尺，“他受了很嚴重的傷，現在行動不便，讓他暫時來住上幾天，養好傷好不好？”

  “傷一好久得趕緊走。”

  “那當然！”她破涕為笑，刮刮他鼻子。“我們慎遠是個善良的孩子呢！”

  他再次羞紅了臉。

  過了明路，要照顧人就方便多了。

  晚飯她早早的做熟，三人吃完後，她留了一份準備帶到衛生院去。

  “媽媽，我們陪你去。”收拾好去時，兄妹倆拉著手，追上來要一同去。

  她帶著兩個小不點，去了衛生院。

  “你總算來了！”一進病房，就聽到裏麵鬧得雞飛狗跳的吵鬧聲，護士一見到她，眼一亮，整個人都泄了力。“他醒來一直在鬧，不顧身上傷，按都按不住。”

  方木蘭神色微凝，和她道謝。

  “莫品華！”

  從病床上掉下來，掙紮著往外爬的男孩一頓，抬頭看過來。

  見到她，眼眶突然濕潤，豆大的眼淚，如雨水般往下滴。

  “護士說你一直在鬧，還想不想恢複了？我可花了不少錢才幫你治傷，你就這麽不珍惜。”

  “我，我以為你走了，再也不來了……”男孩低垂著頭，聲音哽咽。

  若未體會過溫暖，便不會在意。

  可突然有個人對他好，哪怕隻是暫時，也讓人念念不舍。

  “你想太多，我救了你還沒拿到回報，哪能這麽算了！”方木蘭扶起他，小心的讓他躺倒床上。

  “看著真慘！”孟慎遠兄妹走過來，嘖嘖有聲，“活該！”

  莫品華立即昂起頭，如狼般凶狠的眼神瞪向他。

  “慎遠！”方木蘭凝眉喚了聲，給他使眼色，讓他看勢頭，別逗對方。

  孟慎遠撇嘴，錯開腦袋，卻沒在多說什麽！

  “餓了吧，我給你帶了飯。”她打開包裹著瓷缸的布，用勺子舀一勺帶著骨頭的雞肉喂到他嘴邊。“你這段時間養傷，得吃清淡一點，我就給你煮了碗米粥，還有之前沒吃完的雞肉，我加了水熬淡了些，剛好給你吃。”

  莫品華含著淚，吃下她喂來的食物。

  沒敢出聲問，她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以後還會不會對他好？

  隻敢隱去思緒，能抓住一刻是一刻。

  吃過飯，沒多久天就黑了。

  方木蘭瞧了瞧外麵天色，叮囑他在衛生院裏好好休息，“晚上我們不能陪你，白天我會盡量來看你的。”

  你真的會來嗎？莫品華動了動唇，瞧著她的麵容，咽下這句話，點頭應好。

  她又不是他的誰，就算拋下他，又如何？！

  ……

  “木蘭呀，你家有人來找。”剛到家，鄰居陳大嫂聽到動靜，跑出屋來和她說她們不在家有個姑娘來找的事。“她說明兒一早會再來！”

  方木蘭表示知曉了，猜測應該是喬嬸說的陸知青。

  果然，翌日一早，陸知青就上了門。

  那是個蘋果臉，曬得皮膚健康，帶著高原紅的二十二歲姑娘。

  她下鄉六年，來的時候還是個一無所知的十六歲小姑娘，如今已被生活磨得滿滿閱曆感。

  “我差不多是最後一批下鄉的，下鄉剛兩年，國家就隱隱出了政策可以回城。”

  她激動的去申請回城，大隊村長找到她，說她來丹田村的時間短，要安排回城，也得先安排來了七八年十年，對生產隊有建樹的知青，讓她先等一等，有機會就幫她申請。可這一等，等到回城都鬧了三四年，她還沒能回去。

  陸知青苦笑道，“整個水橋鎮，下鄉知青沒有三千，也有一千。可回城的人，不過幾十人。”

  聽著她說想了多少多少辦法，都沒回城，方木蘭忍不住插了句嘴。“恢複高考後，考了大學，不是能回城嗎？”

  “是能，但大學哪有這麽容易考。”陸知青緊緊抱著雙臂，“我下鄉前，初中隻讀了一年，文化水平有限。”

  “恢複高考後，我也很高興，以為自己能考上大學，能回城裏。可我借了書，隻要得空就點著煤油燈看書，眼都快看瞎了，還是沒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