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有蔣嘉睿的細心照顧，孕吐反應也越來越淡，工作平穩順利，夏芒感覺自己的生活好像在向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心裏往其他方向側重的重量越來越多，漸漸的，把每天給媽媽打電話的事情拖成了兩天一個，有時候甚至三天一個。

  如此過了半個多月，某天，半夜11點舅媽突然喳喳呼呼打過來的電話：“哎喲，你多少時間不給你媽打電話了，連她出事了都不知道吧？養你這麽大個閨女有什麽用？說起來還是在大城市做律師的呢，自己在外麵吃香喝辣，你媽不管混成了什麽樣子都不曉得回來看一眼？”

  夏芒確實有三天沒給媽媽打電話了，聽到舅媽這麽一說，本來已經睡著的她，嚇了一個激靈，頓時沒了困意：“怎麽了舅媽？媽媽怎麽了？”

  “看來你是真一點兒都不知道啊。你媽晚上下班回去的時候騎車摔倒了，小腿骨折！我跟你舅舅大晚上又是送她到醫院又是看她做手術又是給她墊醫藥費的，你倒好，親女兒，問都不問。已經住院一天多了，白天我在這陪了一天，又是給她端水又是喂飯的，我又不是你們家保姆，看著你們孤兒寡母給你們一份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還沒完沒了的運使喚起我來了？跟你說啊，趕緊回來！明天我是不會再去了。那麽大個人了，吃喝拉撒都要人管，煩不煩哪？家裏天天那麽多事，我都累死了，還想找人伺候我呢，哪那麽多力氣伺候她？”

  愧疚感油然而生，媽媽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已經一天了她居然都不知道！

  難過的心裏立刻揪了起來，夏芒自責：媽媽生病住院做了手術，天哪，她這個做女兒的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每天都在幹什麽？風花雪月淨想些自己的小情小愛……

  “我知道了舅媽，你辛苦了。幫忙墊了多少錢？現在我轉給你。我現在馬上訂票回去看她。”

  舅媽說：“墊了5800塊錢，不過是來來回回打車呀，買飯呀，少說怎麽的也有個三四百，你看著給。”

  夏芒知道舅媽吃不得虧，也不想欠她人情，轉了7000塊錢給她。問清了母親住的醫院地址，房號，趕緊下床洗了把臉，換衣服，手機拿出來訂票。

  然而現在已經晚上12點多了，當天的火車票已經賣完了，明天最早的一班也在早上九點多。

  從現在到早上九點，八九個小時的時間，如果舅媽不去照顧媽媽，她一個人躺在醫院裏，想上個廁所都沒人管該怎麽辦呢？

  夏芒是徹底坐不住了，當然也不可能在這裏幹熬著。火車票買不到，她就下決心包車回家。無論如何今天晚上必須趕到醫院。她不可能放任媽媽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那麽久不管。

  已進入初秋，淩晨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給林林金貝微信消息請假，又給賀萌發了條消息，她匆匆鎖上門下樓。

  走上街頭，來往的出租車已經不多了。好不容易過去一輛，上麵還寫著有客。

  夏芒什麽焦急地等，一邊在腦子裏盤算自己手裏的餘額，一邊看手機時間。

  ———

  陳綺羅終於有時間了，蔣嘉睿跟她見了一麵。

  兩人約在曾經經常去的餐廳見麵。坐下，蔣嘉睿也不繞彎子，上來就跟陳綺羅提了解除婚約的事情。

  陳琪羅心知肚明所謂何事，隻是她心有不甘。

  “人人都說你是北大法學院高嶺之花，上學的時候沒有一個女的配得上你，你也從沒對任何女同學動過心。唯獨夏芒。當初我還不相信，但現在……蔣嘉睿，既然你對那個女的有意思，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非要等我試探你？”

  蔣嘉睿不知道從何跟陳綺羅說起，想了想，他非常坦誠的說：“讀書的時候我對夏芒確實有那麽些意思，但那是暗戀，我從來沒有跟她表白過，人家也沒有對我有意思的意思。我們倆之間的交集，如果用十分來評判的話，可能隻有一分。這麽多年，我在國外你也看到了，跟她的交集更是絲毫沒有。如果不是你，這次我想我們倆還是不可能會有交集。”

  陳綺羅挑眉：“這麽說如果不是我給你提供機會，你跟她之間還根本就不可能了？”

  蔣嘉睿說：“可以這麽說。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了解。既然同意了跟你訂婚，就絕對不會再看別人。如果不是你硬把夏芒推到我麵前來，我愧對於她，我們倆不會產生焦急，我跟你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裏。”

  “所以那天你們是真的發生什麽了？”

  蔣嘉睿實話實說：“沒錯。我們倆都非常天真的中了你的圈套。但是沒有對我造成什麽困擾，你深深的傷害到了夏芒。她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女孩子，這件事對她生活的影響有多大，你無法想象。陳綺羅，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隻提醒你一句。以後再有遇到喜歡的人的話，我希望你有話直說坦誠麵對，不要再弄這種無聊的事情去做什麽試探。人性經不起考驗。有些人的生活也不是你考驗得起的。都是成年人，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確實是陳綺羅自作自受，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過，倆人認識這麽多年，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沒必要翻臉。

  不成就不成，大不了留一份遺憾。弄得雙方都難堪是沒必要的。

  所以說到最後，陳綺羅隻告訴蔣嘉睿：“你的婚禮我不會參加。以後我也不會再叫你睿哥了。但看在嘉桐和叔叔阿姨的份上，我不跟你翻臉。解除婚約的事我來提，具體用什麽借口你不要管，你要給我留足麵子。”

  蔣嘉睿說：“可以。隻要你不把下夏芒牽扯進來，不要讓她沒臉見人，隨便你怎麽說我都可以。”

  陳綺羅諷刺的笑了笑，起身走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蔣嘉睿心裏很輕鬆。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麵對夏芒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雖然已經很晚了，她肯定已經睡了，但還是好想看看她，聽聽她的聲音呀。

  蔣嘉睿試著給她發微信，幾番斟酌用詞。到最後，怎麽都覺得不如見麵說好，還是刪除了。

  不想回家。不想一個人呆著。滿腦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

  蔣嘉睿把手機滑到活動網站，找出她的照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總感覺熬不過今天晚上一樣，不看到她會思念地發瘋。

  中控台上的時間眼看跳到了12點半，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的衝動，他把車開去了老城區。

  不能看到她人，樓下遠遠的看一眼她的窗口也是好的。

  手機裏找到一首老歌，蔣嘉睿把它設置成單曲循環。熟悉的音樂從音箱裏飄了出來。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轉眼～將我吞噬在寂寞裏～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裏～想你到無法呼吸……

  許久不唱歌的他竟跟著音樂輕輕哼了起來。

  淩晨的街道車少人少，車子開得飛快，很快蔣嘉睿就到了夏芒住的十字街口。

  他打了轉向，正要往小區裏麵拐，突然，眼睛一掃，看見路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芒穿著一條寬鬆的黑色燈籠褲，上麵穿了件白T，披著頭發，也沒套外套，非常單薄地站在路邊，好像準備打車。

  她身邊放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蔣嘉睿心想：大晚上的，難不成有急事要出差？拖這麽大個行李箱看來出去的時間還挺久。

  蔣嘉睿的喜悅的心情一下被破壞了。

  這個女人看來還是沒有把他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懷著孕呢，一個人，遇到緊急情況居然不跟他打聲招呼，更沒想著讓自己送她一程或者陪她，看來在她心裏，蔣嘉睿始終還是別人的未婚夫吧。

  輕輕關上車門，他無聲朝她走了過去。

  結果剛走兩步，一輛出租車停到了夏芒麵前。

  司機把車窗放下來，夏芒彎腰探過腦袋：“師傅，華清縣柳樹鎮能跑嗎？”

  師傅一聽：“喲，這大晚上的，你要去這麽遠？”

  “是。有點急事，你願意去嗎？”

  師傅問，“就你一個人嗎？包車還是拚車？”

  “包車。我有急事。就我一個人。”

  師傅把手機拿出來查了導航：“單程200多公裏呢，那路費可不便宜。”

  “你算一下大概要多少錢。”

  司機說：“來回油錢，加上過路費，加上我耽誤的時間，我算算啊，至少要1500。你願意的話，咱們現在就走。”

  夏芒沒有自駕回家的經曆，但是她做過別人的車。

  按他這個排量的車子，來回400公裏也就300塊錢油錢，加上過路費單程70，兩趟140，所以正規該付給司機的，最多也就六七百塊。結果他趁晚上要問自己要這麽多。

  夏芒有自己買房的打算，所以她平時節衣縮食，每個月積攢下來一部分錢回去給媽媽，讓她存著以後買房用。手裏餘錢不多。

  剛給舅媽7000塊，現在又要1500塊路費，說實話，她挺糾結的。

  唉，人窮誌短，為了區區三五百塊錢躊躇的人一抓一大把，但大學畢業之前，她絕對沒想到未來自己也會混成其中的一份子。

  司機見她猶豫，催促著問：“走不走？覺得貴了？我跟你說，這麽晚，又是跑長途，回來還要空車，除了我，你也找不到別人送了。別覺得貴，幾百公裏呢，我一個人開來回我不累嗎？你這一去一來耽誤我兩天時間，怎麽的，也得把誤工費算上吧。問你要1500已經很仁義了。看你也不像個缺錢的人，既然有急事還這麽糾結幹嘛。”

  時間已經耽誤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想著醫院裏的母親，夏芒心一橫：“那好吧，我上車，到地方再給錢。我是律師，現在要把你的車牌號拍下來發給我朋友，以保證我們雙方的人身安全。你沒有什麽意見吧？”

  司機把後備箱打開，推開車門下了車：“我看你們做律師的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接觸多了，世界上哪那麽多壞人呀？我上有老下有小，養家糊口的人會跟你亂來？別胡思亂想了，趕緊上車走吧。”

  說著他過來拖住夏芒的行李箱就要幫她往車上搬。

  蔣嘉睿快走兩步奔過去：“夏芒。”

  夏芒愣了一下，緩緩回頭，看到突然出現的蔣嘉睿，非常吃驚：“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她以為又是賀萌多事，把回家的消息告訴了蔣嘉睿。

  蔣嘉睿不解釋，看著她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帶著行李要去哪？你們所不至於這麽變態吧？大晚上讓你一個女同誌跑去出差。”

  夏芒解釋：“沒有，跟工作無關，我是想回老家。有點私事處理。”

  司機一看來了一個年輕男人，長得挺不錯的，看穿著打扮也不像一般人，便問道，“你男朋友啊？有男朋友怎麽還打車，不讓男朋友送你？”

  夏芒看司機一眼，沒說話。

  蔣嘉睿衝司機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她男朋友。不好意思，剛知道她有急事，不過我送她，耽誤你時間了。”

  司機還蠻好說話的：“沒事沒事。本來我也準備下班了。既然你要送她，那我就走了。哎，跟你女朋友說話客氣點，現在年輕的女孩子，屁大點事都咋呼的跟要塌了天一樣非讓男朋友陪，你這個不但不讓你陪，還體貼你，已經很少見了。珍惜著點，別跟她發火。”

  沒想到司機大哥還挺熱心，蔣嘉睿微微笑了一下：“好。謝師傅提醒。”

  司機把行李箱退回來給他們，揮了揮手上車走了。

  蔣嘉睿把行李箱拉住，一隻手來牽夏芒。

  見她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了，也不知道披個外套，嗔怪她：“大晚上的，有急事怎麽不跟我說？一個人打車多不安全。不是所有人都像這位大哥這麽好心的。”

  夏芒不想麻煩他，尤其不想讓他接觸自己家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我又不傻，上車之前肯定會留好證據，不會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你不忙嗎？操那麽多心。”

  蔣嘉睿說：“我能不操心嗎？也不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出租車上人多雜？一天下來氣味難聞的不得了，萬一路上呢想吐怎麽辦？”

  “……”

  “都跟你說了，我不會再跟陳綺羅結婚了，你還不把我當男朋友看？”

  “……”

  “以後有事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再讓我發現你一個人偷偷地處理……我要跟你生氣啦。”

  “……”

  “家裏出什麽事了這麽晚回去？走，上車，邊走邊說。”

  夏芒被他拉去了車上，坐上副駕駛，係上安全帶，還沒說老家地址在哪兒，蔣嘉睿就把車開了出去。

  “我們去哪兒？”

  “去買點東西。”

  “買什麽東西？這麽晚了你還沒吃飯？”

  “路上時間挺長的，怕你無聊，也怕你餓，買點給你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