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的家人在哪兒?
作者:美麗的皮囊      更新:2021-01-21 15:16      字數:4528
  程一鳴明白,父親現在處境艱難,他一艱難,自己海外的業務也會跟著艱難。

  境艱難,他一艱難,自己海外的業務也會跟著艱難。

  隻要這件事能了,蔣北琛能放他們一馬,日子就有希望回到以前的正軌。

  父親也算忍辱負重。他都能咬牙做到的事情,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有何不可?

  僵著手臂把酒瓶舉起來,他視死如歸般的跟父親說,“您年紀大了,不能喝太多酒。妹妹的事情確實有我一部分責任,這酒該我來喝。”

  說完,他把酒瓶舉起來仰頭往下灌。

  一整瓶酒,白色紅色摻雜在一起,還混著一個不認識女人留下的口水……

  他強忍著惡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喝到口水,但他不敢停。

  滿滿一瓶礦泉水都難以直接一口喝完,別提是混了其他東西的酒了。

  程一鳴咕咚咕咚抱著瓶子猛喝一番,又惡心又撐,感覺胃都不是自己的,不想要了,結果喝到最後酒瓶剛想放下,顧北辰冷冷又丟過去幾個字,“喝幹淨。”

  瓶底剩了一點回流的酒液和一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進去的黑色渣滓,蔣北琛既然說喝完,那就意味著要把渣滓也喝下去。

  嗬。

  別看他平時不愛說話。一旦說起來,真是句句都要人命。

  事已至此,前麵那麽多惡心事都做了,也不差這最後一點。

  程一鳴牙一咬,眼一閉,舉起酒瓶又重新懟到了嘴上。

  難聞的酒液被他喝淨了,但後麵那個黑色雜物,無論如何卡在瓶口就是出不去。

  幾次三番,酒瓶被他顛來倒去,無論如何都出不去,又不好意思伸手進去把它摳出來,程一鳴放下酒瓶去看蔣北琛臉色。

  蔣北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看我做什麽。這點小事還要我幫忙,你們道歉道的這麽沒有誠意嗎?”

  程一鳴不明白蔣北琛的意思。

  難不成要他把酒瓶砸碎了取出雜物出來吃掉?

  還是說要看他表演別的雜技?

  總之他沒安好心。

  自己又被他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現在卡在這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生難受。

  正難受著猶豫該如何是好,

  包間門再一次被人推開了。

  今晚的主角程冬嵐女士身著一條大紅長裙,終於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一進門,看到自己哥哥和父親都在這裏。哥哥不知喝了多少酒,眼珠都紅了,嘴角還有一抹渾濁的酒液,一看就被人欺負了。

  程冬嵐瞬間氣的臉色發綠,“蔣北琛,跟我有事就有事,叫我爸過來做什麽?你有病啊!”

  終於等到她,是他熟悉的專橫跋扈蠻不講理的樣子。十分感謝她的出現讓自己剛產生的一點憐憫心又跌了回去。

  沒理程冬嵐,他看著拿著酒瓶發愣的程一鳴,“叫你喝幹淨怎麽不喝了?聽不懂人話,還是打算跟我蔣某人一杠到底?”

  程一鳴看看父親,看看傻的冒泡的妹妹,再看看蔣北琛……

  不敢反抗。

  蔣北琛到底什麽意思,他心知肚明。

  捏著空酒瓶,做了幾秒鍾心理建設,程一鳴牙一咬。

  “砰!”一聲悶響,酒瓶在腦門上碎開。

  一股暗紅的鮮血順著額角流水一般流了下來。

  “啊!哥!”程冬嵐嚇得手忙腳亂一聲尖叫。

  對麵的蔣北琛和程老爺子則眼皮都沒眨一下。

  程冬嵐丟了手裏的包,手忙腳亂去桌子上拿紙巾要給哥哥擦臉。

  程一鳴一把推開她,把酒瓶裏掉出來的雜物撿起來放進嘴裏,“滾開!”

  “哥??”

  “跪下!給蔣先生道歉!”

  “??”程冬嵐疑惑的睜大雙眼,“給他道歉?我……蔣北琛!我哥哪裏得罪你了?讓他吃泡掉的髒東西?你狂犬病犯了出來亂咬人??”

  蔣北琛看著她:“難道不是你狂犬病犯了出來亂感染別人?你哥你爸你們家,日後有任何不測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個毒瘤,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嗎程冬嵐?”

  程冬嵐,“你!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可以指使兩個人就了不起了!蔣北琛,冤有頭債有主,我又沒說不敢承認,你少動我的家人!”

  “敢承認就好,敢承認一切好辦。早這麽敢作敢當,你哥也不用為你受一肚子委屈了。”

  蔣北琛站起來,抽了一把紙巾替程一鳴按到頭上。“你敢作敢當的好妹妹來了。為了自己前途,程一鳴,我建議你現在就跟她劃清界限。烽火遊戲還有你一部分股權,看在今天你有情有義的份上,我們的合作繼續。關於程叔叔,我也可以讓他官複原職,隻要你們跟這個女人徹底劃清關係,怎麽樣?”

  程一鳴對蔣北琛突然示好表示十分震驚。

  隻要跟程冬嵐劃清界限,不僅遊戲公司繼續分紅,還可以讓父親官複原職?

  “爸……”不消兩秒他就動搖了。

  這樣的沙雕妹妹,他早就受夠,早就想跟她劃清界限了。

  程處閉著眼睛,一副身心疲憊的樣子,不看他,也不看程冬嵐。

  蔣北琛幽幽說,“好好想想吧程處。反正她也逃脫不了法律的製裁。與其為了她花心思跟我對著幹,不如把時間用在完善自己上。你一輩子都是受人尊敬的老處長,臨了為了個失敗的作品把自己一輩子名聲都搭上,劃算嗎?”

  事實證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連程冬嵐的父親也覺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她擦屁股浪費自己精力不劃算。

  蔣北琛說完,思考了一會,他站起來,臉色平靜看向門口,“都是她自作自受。隻要不傳出去讓媒體知道,蔣總請便吧。”

  父親跟哥哥轉眼走了。留下程冬嵐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蔣北琛幽幽看著她,打蛇打七寸般說,“你一輩子最得意,最讓我討厭的點就是以自己身份為傲。處長的千金,程冬嵐,後半輩子你再沒資格說這句話了。”

  “你要怎麽樣?”

  “送你進去跟蔣金依繼續做朋友。處長的前千金,這下你滿意了?”

  ———

  除了偶爾出去幫忙做個午飯晚飯,洗下自己換洗的衣服,寧曦其餘時間都是躺在床上養傷。

  傅川話不多,更不愛跟她說話。兩人就這麽單調的處著,一處就是五天。

  五天之後,一個傍晚時分,船再次停了下來。

  有貨要卸,運輸船抵達二龍了碼頭。

  這些寧曦都不知道。感覺船停了去找傅川問的。

  傅川言簡意賅,隻說了一句這是二龍,下去卸貨,其他一句話便都不再說了。

  船靠岸,大大小小數不盡的貨船成排靠在岸邊,輪渡的車輛來來往往,貨物被一箱一箱吊來卸去,人聲鼎沸,川流不息,二龍可比之前停靠的地方熱鬧多了。

  夕陽橫斜,岸邊房屋炊煙嫋嫋。

  傅川下船,跟人打了個招呼,接過對方遞來的煙,大笑跟一群男人站在一起說笑。

  “你小子,這都多久沒見了?年底那陣又跑哪兒瀟灑去了?一個人就是自在,想幹就幹,不想幹就歇著,忒特麽爽了!咱哥倆好久沒一起說說話了,今天說什麽也要跟我喝兩上兩杯!走!現在就跟我走,讓他們裝貨!”

  傅川笑看著他:“飯可以吃,酒就不喝了吧。喝了酒還怎麽開船?”

  “哎呀,你這說不幹就不幹的脾性還怕差這一天?喝!開不了大不了明天再走!”

  “耽誤事兒。”

  “耽誤個錘子耽誤!就一晚上,真耽誤了什麽我給你兜著!”對麵的人拚了命熱情招呼他,說著說著,往傅川身後望一眼,“喲,一陣子不見有情況啊,交女朋友了?怪不錯的。什麽時候找的?”

  傅川回頭,見寧曦穿著那不知道哪兒弄來的粉色小外套,在他身後站得筆直。他轉回來,一臉平靜瞅了寧夏一眼,“她才屁大點,女朋友?哪跟哪兒啊!一個過客,順路捎的而已。走走走,不是要喝兩杯嗎?走!”

  也不說帶寧曦一起的事。

  說完傅川就勾著那人肩膀走了。

  寧曦眼睜睜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

  碼頭人多,全是男人,個個跟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眼神全往她身上瞄。

  瞄完了還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寧曦被瞅的不自在,走遠了一點,看看四下無人,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她要等日落,等月出,等燈火滿天,等傅川回來。

  等了一會兒,一個男人走過來,笑嘻嘻地問她:“小妹妹,怎麽一個人坐這裏啊?晚飯吃了嗎?”

  寧曦沒搭理他,換了個地方。

  那男人又跟過去:“小妹妹,是不是一個人?是不是沒地方去?哥哥帶你去吃飯怎麽樣?哥哥也是一個人,家就住那邊。”

  說著男人就動手來拉她,寧曦瞪了那人一眼,甩開他手,發現他不依不饒還盯著自己,站起來開始極力奔跑。後麵的男人追著她,死皮賴臉想把她拉回來。

  她的腿像灌了鉛,心裏嚇的怦怦跳,沉得直打顫。跑了幾分鍾,跑到了人多的地方,看寧曦鑽進人群怒視他,實在不肯就範,男人才悻悻的走了。

  慌亂中寧曦撞到了一個正捧著飯碗吃飯的孩子,孩子的碗從手裏摔出去,一個女人急忙跑來,指著寧曦鼻子大聲嚷嚷。

  說的是當地方言,她聽不懂,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罵人的話。

  寧曦自知理虧。急忙連聲道歉,聲音出口,沙啞發顫,抖得都不像她自己的。

  女人拉著孩子,仍舊罵罵咧咧嚷了好一陣才離開。寧曦被看熱鬧得人群盯的臉發燙。

  周圍的一切都那麽陌生,那麽不懷好意,那麽叫人害怕。

  她突然發現,天地浩渺,然而自己現在除了傅川誰都都害怕接觸了。

  腦子廢掉了一樣,一點想起過去的意思都沒有。

  重新坐回角落裏,她落寞地想,究竟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有家人嗎?消失了這麽久,家人還在關心她嗎?

  如果有,他們在哪裏呢?

  如果沒有,等徹底從傅川的船上下來,自己該怎麽辦?

  饑餓又傷感的待了很久,岸邊亮起片片燈火,夜降臨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拖著兩條腿再往碼頭走。

  傅川今天晚上會回來的吧,他應該已經回來了吧。

  然而到岸邊,往熟悉的破船上一看,黑燈瞎火,船上還是沒人。

  卸貨的男人們三三兩兩開始下班,周圍此起彼伏全是男人聲音,想到幾個小時前的事情,寧曦心裏發怵,暗暗藏到了一個黑漆漆的角落,再次苦等傅川回來。

  她一直等一直等,江水在黑夜裏泛著陰冷的光,入眼是黑色,無窮無盡的陰沉望不到邊,加上心情低落,漸漸的。一種絕望的情緒漫上心頭。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終於,遠處有一個黑點漸漸移了過來。

  黑點移動速度很快,手裏貌似還拿了一堆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走向碼頭,是船的方向。

  應該是傅川回來了,寧曦站了起來,雙腿發麻,似乎有無數個小蟲在裏麵爬,麻的她一時不敢動彈。

  眼睜睜看著黑點輕鬆上了船頭。

  真的是傅川。

  人已經上了船開始解繩子了,寧曦距離船卻還有幾百米遠。

  顧不得腿麻,她努力站起來,衝著船方向喊:“傅先生——”

  傅川沒聽見,拿著一堆東西進了廚房,寧曦急忙往那邊跑:“傅先生——”

  還差三百米,他從廚房鑽了出來,直接往駕駛艙走,寧曦又喊:“傅先生——”

  還差一百米,船嗚的發出一聲鳴笛,緩緩東了。

  寧曦感覺自己全身僵住一般的挪不動腳步,“傅川!傅川!傅先生!!”

  船終究還是走了。

  夜風中,寧曦失魂落魄地跑到江邊,對著一江黑水,她一聲又一聲地喊:“傅川,我還沒上去呢!傅川,你回來——”

  “傅川——”

  “傅川——”

  “傅川——”

  船愈行愈遠,聲音被江風卷著吹回來回蕩在耳邊,最終再也聽不見回聲。

  空曠的碼頭,夜深人靜,四下無人。

  寧曦抱著胳膊,對著漸漸看不見的船身站了十幾分鍾,江風一遍又一遍的吹打著她,吹得她頭發翻飛,腦袋發蒙,牙齒打顫,眼眶酸疼……

  剛剛建立起來一點信任感的男人就這麽拋下她無情無義走了。

  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身處何地,什麽都不知道的寧曦除了哭,一時還能做點什麽反應出來呢?

  人生太難了。難道自己真的沒有家人了嗎?

  他們在哪兒?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