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狠人已經換上一身幹淨的衣物，出自無憂老人之手，為她編製出一件湛藍色的幼女道袍，質地柔軟，非常輕盈。

  她身體嬌小，玲瓏有致，昨天服食了靈果，被濃烈的生命精氣恢複了肉體虧損，結果自然驚人，哪怕大部分都流走了，但剩餘的還是將她體內缺失的元氣補充回來了。

  小狠人發絲變為正常的黑色，自然披散在肩頭，散落的發絲烏黑發亮。

  無憂老人覺得不妥，本想為小狠人挽個發型，結果被拒絕了。

  如今的小狠人，和蛻變了一次差不多，她的肌膚白皙嬌嫩，有了幾分秀氣，那略顯稚嫩的麵龐不算精致，但卻顯得很清秀，自有一番自然而恬靜的氣質，小臉表情淡漠，顯得安靜而沉穩。

  若是一個人經曆多了，見過血液和死亡，哪怕再怎麽普通，那種冥冥中存在的氣質也會發生改變，對那些事見怪不怪。

  不得不說，縱使小狠人依舊年幼，但已經初步具備了這種淡漠生死的氣質。

  兩個人盤坐在兩間木屋前的空地上，彼此相對，無憂老人和藹，笑容滿麵。

  而小狠人則顯得有些不溫不淡，神色淡淡以對，若不是她一直都將視線集中在了無憂老人身上，很難讓人懷疑這個小女孩是不是真心在聽講。

  這位老人，並沒有一開始就傳授給她修行法門，而是提及了一些修煉一道上的種種常識。

  苦海就在臍下三寸的位置，為人體內最完美的點，它覆蓋了肉體的生命之輪，常人無法溝通其內的神力源泉。

  這是凡人無法長壽的根本原因所在。

  踏上修行路，首先就要開辟出苦海，必須度出一片天地，孕育出生機，讓生命之輪得以顯化出來。

  生命之輪，又名生命年輪，它存在於苦海下，被無盡的苦海淹沒，對人體的重要性，絕對可以比得上年輪對於樹木的作用。

  若一顆古樹沒有了年輪，那還能稱得上是樹嗎？

  對於常人而言，歲月流逝，生命之輪在不斷幹涸，而每年都會在人體內的生命之輪上留下一道痕跡，淺淺淡淡，刻在生命之輪。

  待到最終一刻的來臨，生命之輪便會崩碎，也就是人類壽元耗盡之時。

  “修士修煉，就要無暇無垢，若是能度盡苦海，讓生命之輪沒有缺憾，沒有瑕疵，如初生嬰兒一般晶瑩完美。歲月不加身，那種境界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真仙了吧。”無憂老人娓娓道來。

  他查探過，小狠人如今的生命之輪上，已經有了七道痕跡，非常淺薄，表明她此刻已經有七歲了。

  “真仙？”小狠人長長的黑色睫毛一動，不解的重複一遍這二字。

  “修士畢生的最終目標，所謂真仙，就是一切的盡頭。”無憂老人詳細道來。

  “真仙有多強大？”小狠人詢問。

  根據無憂老人所說，修行是一個提出問題並解決問題的過程，若是沒有疑問，怎麽可能走到巔峰。

  而真仙的存在，就是所有修士所麵對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終極問題。

  “歲月不加身，永存世間，青春駐留，無所不能。”無憂老人說出這一段話，目光中帶著感歎和希冀，仙人是多麽久遠的存在啊。

  他居住於此，自比真仙的逍遙快活，可說到底也隻是一句戲言罷了，沒有那種真正超然的境界。

  “有天山童姥厲害嗎？”小狠人默默記下，隨後發問，略微好奇。

  “那是誰？”無憂老人驚愕，他行走世間多年，知曉諸多隱秘，卻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

  “哥哥說，她不是真仙，可實力卻能傲視這片宇宙的所有人，她和某一皇朝的帝後是敵人，能永久的活下去，因為天山童姥可以逆轉了自身的生命曆程。”小狠人知無不言，全抖落了出來。

  看得出，她也很好奇這個問題，想要從無憂老人這裏，得到答案。

  “沒有這號人，多半是你哥哥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過某種世俗神話，從中臆測出來的。”無憂老人搖頭道。

  “不過，逆轉自身的生命曆程，倒是很不可思議，和傳說中某種可遇不可求的狀態相似。”

  “什麽狀態？”

  “逆活一世，枯草燃盡春風生，開啟第二世的生命！”無憂老人凝重說道，片刻後他又失笑了，和一個小女娃說這些幹嘛？

  “那修煉皇天升龍道，名震無數星域，降伏十八條真龍開創一種不世天功，後來馭使十八條真龍建立王座、橫渡星空，隻留下一個神話名號的蕭峰呢？”

  “這……十八條真龍，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無憂老人聞言，頗有些糾結。

  小狠人的哥哥到底什麽來頭？就沒聽過這麽吹的。

  真龍，這種可以比肩仙靈的生物，人間界到底有沒有，很難說的清。

  根據無憂老人從各類殘缺文獻，遺留下來的隻字片語中，到時發覺了它們的蹤跡，一鱗半爪而提筆而過，那內容沒有深究。

  傳聞中，茫茫宇宙中，其他星域就曾出現過九條真龍，它們沿著一條神秘的古路前進，隻是沒人知道是真還是假。

  無憂老人覺得多半是假的，仙域生靈是不可能出現在人間界的。

  更別提十八條真龍了。

  所以，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那苦練朱蛤吞月訣、張口吞月，閉口噬日的段譽皇子呢？”

  就從來沒聽說過這玩意……

  無憂老人臉色有些發黑，看著小狠人小臉平靜，可今天說出的話滔滔不絕，顯然被這個話題提起了興趣，於是成為了今天傳授知識的主導人。

  無憂老人被迫聽了這麽多，內心深處突然有一種掀桌子的衝動。

  到底誰教誰啊！

  雖然這些話，的確很符合小孩子的對神秘的幻想，在大腦內衍生出了一係列光怪陸離的故事，但是最起碼也要聽起來靠譜一點啊，這什麽跟什麽啊！

  說小狠人的哥哥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偏偏他卻對星域、宇宙等諸多名詞很熟悉，張口就來，毫不虛假。

  要知道，即使是無憂老人自己，也是通過查閱許多古籍才得出的這種星空概念，如今小狠人的這些話一出，老人覺得之前自己數百年的人生觀都被顛覆了，被狠狠的摧殘一遍，隻覺得曾經的自己的閱曆不值一提，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少年人知道的多。

  可如果真的說小狠人的哥哥博通古今，就根本不可能了，他從未聽過這段故事。

  “難不成是我無知了？真的有這段古史發生在這片星空下，在無盡歲月前，隻不過傳承出現斷層，導致很多人和事都被湮滅在曆史中，被一層迷霧遮擋了當年的真相。”無憂老人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想，可偏偏小狠人這樣篤定，很難不讓人想歪。

  那缺乏情感起伏的話語中，蘊含了一種信任。

  她很相信哥哥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我繼續說下去，你傾聽便是。”無憂老人糾正話題，拉回正軌。

  “段譽到底有幾個妹妹？”小狠人突然詢問這一句，而後神色微動，默默轉了一圈大拇指上麵的青銅指環。

  無憂老人頓時被噎的不輕，直翻白眼。

  我要是知道，還轉移話題……

  “咳咳，目前修煉為重。”無憂老人幹咳道。

  “我能和聖僧轉世的虛竹一樣，獲得三位大神通者的蓋世修為灌頂，三百萬年功力加身，一躍成世間最強大的幾個人嗎？”小狠人又問。

  她覺得這是一條通天捷徑，和後來段譽皇子改修的北冥神功一樣，吞噬其他人本源，來彌補自身不足，哪裏不足吃哪裏，來保證自己營養均衡。

  “不可能的，真要發生那種事，你隻會承受不住修為對自身的壓力，導致你爆體身亡。”無憂老人沒好氣道。

  “我覺得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小狠人平靜，語氣和內心都毫無波瀾。

  “你現在連修行路都沒踏上，而且你的資質這麽差，即使是我的資質都比你要好很多，如今勤修不綴數百年，也隻到了輪海圓滿，難以突破道宮。”老人輕歎，提醒小狠人要注重當下，不能一味的空想。他想到了自己。

  無憂老人年輕時，並不叫無憂老人，而是有姓名的，他如今雖為散修，可最初卻是中州的一位小門派的弟子。

  後來，因潛力不足，年輕時候的他被逐出了師門，這些年來一直得不到係統的傳承，沒有什麽資源，隻憑借自己無意中得來的那些零散的後續功法。

  他也不知道為何而修煉，為了成仙？可萬古修士都得到了一場空，他走上這條不歸路，也隻是徒增一具枯骨罷了。

  但是，盡管很迷茫，不知為何，他始終還在逐步前進，避免自己修行出錯，故此無憂老人謹慎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慎重再慎重。

  如今，數百年過去，滄海桑田，當年照顧他的一位師妹，因為修行出了一步差錯，仙逝而去。而那個門派，也毀於羽化神朝鐵蹄之下。

  無憂老人因為晚年的經曆逃過一劫，從此他的修為便最終止於輪海境界的巔峰，覺得此生也無望突破了。

  所以，他來到尋到了這裏，找到了這處名為翠山的清秀之所，每日養花種草，陶治情操，等待人生的落幕。

  結果，他卻等來了小狠人。

  “我隻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轍。”無憂老人歎道。

  他如今潛力耗空，回首過去，碌碌無為的一生，雖沒有精彩，卻也沒有留下遺憾，和其它修士不同，無憂老人活的很自在，算是對得起自己的道號了。

  唯一忘不掉的大概就是當初那個同門的師妹了吧。

  “那我不會重蹈你的覆轍的。”小狠人很耿直說道。

  無憂老人啞然，他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見小狠人這樣回答，那副蒼老的麵龐上，頓時多了一分笑意：“希望如此吧。”

  “資質不是最主要的難關，持之以恒的毅力才是最重要的，古代曾有大能，資質平平，沒甚出奇，被人嘲笑，可卻在晚年崛起，成為了一尊聖賢，這是大器晚成之象。”無憂老人認真教導。

  “那你也是大器晚成嗎？”小狠人問道。

  無憂老人一滯，旋即露出無奈之色，這孩子怎麽這麽噎人。

  當然，他知道，小狠人不是故意的，這是她真心想要問的話。

  “我不想我大器晚成，到了你這個年紀，一切都晚了。哥哥曾說，如果成了老人之後才有成就，本身就是一種失敗。”小狠人低聲道。

  什麽都晚了，在失敗後的成功，那就什麽都得不到了，什麽都抓不住。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怎麽可能還願意再經曆一次失敗，不然多半真的會跌倒。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