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4630
  淺墨的雲低低壓在天邊一片,霏霏雨絲時連時斷。抬手接了青笠沿邊順下的水珠,江可芙與李辭牽著馬並肩立在涿郡城外官道上。上看城樓是林家三兄弟,一如來時朝她揮著手,喊聲“去吧”。

  此行到涿郡本也算尋安生,那晚與李辭剖白一番內心和解了,之後和和氣氣的也過了幾日舒心,可偏就是長久不得。想留到年關的奢望自不必說,還沒到七月,他們就因事要火急火燎回金陵。

  隻因昨夜一封信件。

  太後,薨了。

  這位曾經以賢德聞名的中宮,而今的太後,其實三年前就因頭風昏迷不醒在慈寧宮,漸漸銷聲匿跡於皇城中。李隱和鍾氏很少提及,江可芙也未曾見麵。

  但奇怪的是,哪怕在更早之前,李辭自己回憶,太後身體尚康健時,也極少露麵。鍾氏很少去請安,李隱一月隻看望一次,他們這些孩子幼時倒時時去,隻也不留他們多久。後來,因無趣也進出的少了。

  “皇祖母好像並不太喜歡孩子。”

  這是李辭看過信解釋給江可芙的末了一句。到底沒說他自小就有的那個感覺,與其說不喜歡孩子,更確切的,皇太後隻是不太喜歡他們。

  而今人沒了,緣由也無處深究。幼時未得她疼愛,自也談不上祖孫情深,隻是一想深宮老婦避血親不見守著那點無從窺探隻存心間的舊事,最後孤寂而去,不免唏噓。興許也是解脫吧。

  她在時她的兒子態度不明,身後事李隱卻在解釋母子情深。

  皇室子弟均被召回。來信敘述的詔書中,甚至靈王都被短暫的赦免了。雖未令舉國縞素,但金陵城內,想必要為太後著三月白衣。也算大啟曆來的太後,留存世間最後一場盛大了。

  事從緊急,能快則快。皇室宗親,江可芙必然也當同往,故隻二人輕騎出城,留下馬車,兩個侍衛也不必跟,隻護著餘下青苑恒夭慢慢往回走就是。

  三日後,魏郡。

  暮色四合,鴉雀歸巢。趕著城門將閉,二人進得城中。

  有心避開連清幸,免再耽擱,一入城直奔一客棧先定兩間客房安頓下,而後坐在大廳一角用飯。

  時辰尚早,外麵還算熱鬧,未受太後離世影響,街上人許都不知曉也未可知。循著半支的窗子瞄到三三兩兩路人麵上皆輕快,江可芙微微歎口氣,夾了一筷子拌苦瓜。在李辭詫異目光下,轉過去繼續看風景。

  路西有個點心攤,不知烤著什麽香甜飄了半條街。一對中年男女走過窗邊,女子正揪著男子衣領不知嘀咕什麽。對麵書齋走出兩個姑娘生得好看讓人不由就想多看兩眼...

  江可芙目光就在街上來回遊蕩,這兒瞄那兒瞄,瞄著瞄著,眼睛突然被不知何處折來的光微微一晃,極快搜尋捕捉,見兩人走在人群裏與眾人不同。

  利落短打,江湖打扮,黑夜裏卻帶著顏色快融進去的幕籬遮擋麵容,看不到神色,身形卻能看出警惕緊張,腰懸長劍,正是燈火折在鑲銀刀鞘上晃來的光。

  平日也在金陵見過這般打扮的江湖中人,但出現在一切都“平庸”的魏郡就有些奇怪,更不用說大半夜還帶著黑色幕籬。不禁多看幾眼,江可芙想瞧他們奔何處,卻見那兩人四下張望,而後竟直奔客棧而來。

  “怎麽了?”

  察覺異樣,李辭一並看過去,江可芙道聲“稀奇”,兩個江湖人已進了門。

  “老板。”

  “兩間房。”

  聲音清脆動聽,是兩個女子。

  聽第二個女聲有些熟悉,江可芙怔了一下。李辭顯也有這般察覺,極快抬首,微微眯眼上下打量那女子,在人回轉找桌子坐下時,又趕緊偏過了頭。

  “瞧出個什麽?”

  相處久了能覺出李辭感覺比自己敏銳,江可芙趕緊湊近壓低了聲音。她一人耳熟許是錯覺,兩人都覺不對,那決計有問題了。

  “嗯...是個女的,年紀很輕。”

  江可芙無聲的翻了個白眼。她不用打量也知道。

  李辭唇角勾起個弧度,顯是逗她,神色微緩,低聲道:“有人選,先聽她們說什麽,一句我不大確定。”

  兩女子明顯也未注意有人就豎著耳朵聽她們的“牆角”,對坐在裏牆一側桌前等著上飯菜。先前先開口的女子把劍擱在桌上,撩一角薄紗扇了扇風,開口,聲音不大,他們卻也能聽清。

  “師姐,咱們真要明日再走麽?那些尾巴許已跟在附近了。且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那廝不論死活,無武藝傍身卻能避開那麽多回找尋,定然有人助他。我擔心師兄...”

  “師兄身手高過你我,師父也說再有三年五載可與她比肩,若不能得手輕功也不是擺設。不過,若能借此能探出那廝身邊聚了些什麽人,師兄便是此番不順,也有消息能帶回給師父了.....唉,算了,你既擔心,明日醜時,咱們動身。”

  聲音泠泠,頗有幾分不甚在意夾在言語之中。江可芙蹙了蹙眉一時就是想不起,李辭聽此一句卻已神色了然。

  “客棧。”

  端起江可芙麵前的空碗,瓷盆裏替她盛了兩勺魚湯,再遞過去時輕輕兩個字飄進江可芙耳朵。少女神色頓時恍然,適才的話也對上了號。

  這是那日殺害店家尋前朝叛臣的女子!

  “聽意思她們尋人有蛛絲馬跡了,我們要動手嗎?”

  前朝的事並無多上心,隻是轉念一想任亂臣賊子四處遊蕩,不知歸處,終歸也是隱患。再一來想那慘死的店家,江可芙隻覺那師兄妹也不是什麽安定因素,若能一起關進牢裏就好了。舀半勺湯送進嘴裏,江可芙一樣低聲問道。

  “上次交手,你覺的她身手如何?”

  “唔...勤練之人,出手陰狠沒餘地,就像...就像那種揭榜殺手,不擇手段的。可惜...”

  “什麽?”

  江可芙無聲瞄了一眼一側,兩女子還恨聲說著口中的“那廝”,並未注意,但還是又略略湊近一些,頗有些小得意道:

  “可惜根骨不行。我舅舅說過,習武最是看天資,上次交手我還被她唬了一下,過後再想,隻能說是個樣子,卻也因她勤練了熟於心。若我回京就刀就不曾離過手和她一樣,三十招之內,必拿下。自然現在兵刃在手我也能占上風。”

  看她胸有成竹,李辭不覺笑了笑。

  “一會兒動手,路上堵她們。你我一人一個。”

  “那我要逮那個師姐。那晚欺負我沒刀,今兒必要讓她倒下喊饒命。”

  天色深沉,人聲漸止。

  月黑,風高。

  房內燭火忽明忽暗,江可芙立在床榻邊往褻衣外麵係短褂,隔壁有人輕輕敲了兩下牆,知道是李辭出去了,江可芙手下快了些,發巾將長發江湖人般一束,短刀別在腰間,從二樓窗口一躍,借著窗沿上了屋頂。

  漆黑一片,月光微弱,上去就見李辭覆手立在屋脊,獵獵風聲動衣擺,背影倒像個俠士。掠過房瓦,江可芙在他身側站定。

  “我剛才聽見動靜。她們該動身了。”

  “嗯,我們先跟,出城那片林子動手,這裏人家密集,多有不便。”

  “自然了。沒顧慮才打得舒坦。”

  兩人躍下屋簷,融在房屋的巨大陰影下靜待,片刻,客棧二樓相繼躍下兩個人影,往城門方向而去,融進一片夜色中。

  “走吧。”

  風聲耳畔略過,江可芙久未體會這種感覺,黑暗中一時難辨方向全賴李辭指引。提著一口氣腳下不敢慢,感知周圍事物漸漸由房舍變成植被居多,手已探上腰間短刀。

  “竟真能被你們追上!”

  此前聽師姐妹二人言語該是本就有人追擊她們,故一直趕路。客棧雖沒看見二人麵孔,聽聲音江可芙也能察覺幾絲疲態,半夜三更再起來繼續走,銅人也吃不消,故一路輕鬆跟蹤二人也未所察覺。直至時機合適李辭一躍突然在跟前攔了她們,想不到是何人,自然就認為是之前追擊之人。那師妹已驚慌出聲。

  “認錯了。我們是官府的人,你師姐,犯命案了。”

  李辭冷聲,卻讓二人越發疑惑,也沒想明白,兵刃相撞,互相便交上了手。

  “是你!”

  江可芙和那師姐對上,幾招之內,那女子認出身手,驚異出聲。

  還不待江可芙回答,身後一聲痛呼,李辭無兵刃那師妹也不敵,三四招內短劍脫手腕骨被卸,脫手劍柄還被李辭借力踢一腳撞上腰間穴道,一下就癱軟在地上。

  “師姐......”

  “當日泄露我都未曾追究你們二人,今日什麽道理反要過來滅我們的口?!你們到底什麽人?”

  江可芙一迭聲喊李辭別過來插手自己搞得定,那女子看情形不對又驚又怒。手下不由出招更急更厲。江可芙看透了卻不慌了,左抵右擋,輕快回道:

  “都說了,官府的人。當日你身上背負人命,於情於理,都該將你緝拿歸案。”

  “嗬!背負人命?你可知我殺了個什麽人?官府,又何時有了身手如此稀鬆平常的女捕快。”

  “稀鬆平常你也打不過,你說可氣不氣?”

  躲過一刺,扮了個鬼臉,江可芙來勁了。李辭看著她不會有危險,一時半會兒卻也拿不下,便借撿那脫手短劍,悄悄扣兩粒石子在手裏,看準扔去,想打百蟲穴。破風而去卻沒聽到驚呼,有事物旁處飛來,撞在一起,打偏了。

  “誰?”

  李辭警覺抬首,想喊江可芙注意,少女卻已然“嘶”了一聲,砍去女子腰間短刀一偏,後撤兩步,一下捂住了肩膀。

  “有暗器...”

  肩上撫過卻摸不到利器,但被擊中一瞬實打實感覺有尖銳之物紮進肌理。

  李辭蹙眉,恐上麵有毒,上前兩步虛扶一把想問如何,眼前卻突然一花,一人影不知從何處恍過有如天降。不暇思索,當即一扯江可芙在身後,適才打落短劍一擋。

  劍身一顫,虎口發麻,李辭後厝半步,那人影已收回兵刃飄然幾步遠外,身影纖細體態輕盈,看去竟是個女子。

  “師父!”

  那師姐已驚喜出聲,得了微微點頭。委於地上的少女也被提起,窘迫得喊了聲“師父”。

  “真是狼狽。”

  女子沉聲,背影年輕,聲音卻已顯出上些年歲之人的質感。

  少女垂了垂眼,末了不甘得看向李辭與江可芙。

  女子回眸。黑暗中麵容不辨,隻可見眼神淩厲,江可芙卻好似並未感到什麽殺意,上前半步與李辭並肩,目光迎上,不避不閃。

  “官府之人?”

  適才一交手,已知幾分這女人功力,女子習武本就不易,似也不為難以匹敵,還有幾分敬意,李辭正正身形,朗聲道:

  “刑部。”

  那女子瞥了江可芙一眼,片刻,一笑。

  “刑部什麽時候女子也能進了。且江湖之事,也還輪不到朝臣插手。”

  “傷無辜百姓,尋前朝叛臣,我竟不知,此等也是,江湖之事?”

  李辭不卑不亢,女人目光一冷,此時才仔細端詳起麵前的年輕人,半晌,不知想起什麽,冷哼一聲。

  “我說江湖事,便是江湖事。你們打不過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徒弟,我隻帶走,你們便攔,都追不上腳程。姑且看你還算敏銳接我一招,放你們一條生路。下次再見,哼...”

  身形一閃,衣袂飄飄,那女子身法奇特,左手提小徒,右手拎大弟子,冷冷回望一眼,縱身一躍平地而起,片刻就沒了影子。

  二人原地怔怔看了片刻,李辭緩緩歎一句身手。回眸,猛然想起江可芙肩傷,按按適才接了一招仿若梗了一口血的心口,出聲欲問,卻見少女手裏攥著什麽,垂眸想什麽想得出神。

  “你肩傷怎麽樣?”

  江可芙抬眸,對上李辭,又向遠處深深望了一眼。

  “她若想殺咱們,應該做什麽都徒勞吧。”

  “內功深厚,確實不好脫身。”

  “唉,她適才那般說我都沒覺得,可是剛才找暗器不到,都伸進去摸索半天,你猜是什麽?”

  “銀針?”

  “說來我都不信。” 江可芙鬆開攥著的手,“一枚棗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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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成功鴿了雙更,我哭了(我裝的)

  我真傻,我單知道滿課會沒空碼字,卻不知道痛經一樣要命。好家夥,我哼哼唧唧的恨不得當場胸部以下截肢。

  所以!生理期前也不要劇烈運動。我嚴重懷疑痛是因為昨天跑了個要死要活的八百(撓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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