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468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長街兩側家家戶戶貼上豔紅的對子,門板上門神也煥然一新,撩著馬車簾子一角向外打量,江可芙瞧見一條巷子裏幾個孩童笑鬧著追逐出來。

  用過早膳,她和李辭就又上了馬車往宮裏去,托腮扒著小窗瞧外麵,算算自成親後這段時日,隻要出門定是往宮裏跑。

  手撩著簾子久了,發酸還有些冷,收回來揣進袖籠,和李辭又鬥了幾句嘴,車停了。

  宮門前一太監迎上來,穿得喜慶,笑得討好,行了一禮又說了好些吉祥話,江可芙笑笑覺的有些詞兒有趣兒,李辭卻認得此人,不由疑惑出聲。

  “程懷恩?你不在東宮怎麽上這兒來了?”

  這是東宮的大太監,日後李盛即位便如沐季般的身份,興許是比手足妻妾還叫天子信任的,雖現今與各宮領事無異,但也絕無叫他來宮門迎人的道理。以為是犯了事觸了主子黴頭,李辭下意識問一句,隻道若不是大事,自己賣他個人情帶他回東宮去,卻不想那太監搖搖頭,躬身湊了過來,還有些避開江可芙的意味。

  “殿下命奴婢在此處給王爺提個醒兒,適才去鳳棲宮,瞧見明嘉郡主跟徐家的三小姐了。”

  李辭愣了一下,程懷恩麵上有點兒複雜的瞥了一側江可芙一眼,躬身告退了。

  “他說什麽?鳳棲宮怎麽了?”

  習武的人耳聰目明,江可芙無心聽他們叨叨什麽,也捕捉到鳳棲宮三字,隻覺程懷恩瞄她那一眼,防賊似的好笑,待問一句,卻見李辭的麵色有些難以言喻起來。

  元日朝中休沐,朝臣攜家眷可以拜見帝後,女眷亦可進宮拜見各宮,是啟太宗時開的先例,雖未免不合宮規,卻也竟留了下來,到現今,鍾氏愛熱鬧,喜歡一堆姑娘婦人湊一處,是以元日這天進宮的人不少,他倒是忘了這回事。

  明嘉郡主便是鍾因,與江可芙不大對付還整過她,徐三小姐麽,在外人眼裏,她跟江可芙因為親事緣故也算有過節,不然程懷恩也不會避著江可芙,許在太子眼中,是以為他們伉儷情深,怕因為這事叫夫妻不睦吧。

  “咳嗯,鍾因和徐知意在鳳棲宮,四哥想提醒我避一避,免得不對付的湊一處起衝突,咱倆再因為這個鬧別扭。”

  江可芙微怔,隨即反應過來,她本不知道那日替江霽蓮出氣的郡主叫什麽,後來才聽說了名字。徐知意她倒是記得,替自己解圍的那位姑娘,禦花園一麵就有好感,且後來聽到些風聲李辭原是要娶她的。

  雖常挑李辭的刺兒,但平心而論,這廝確實還算得上書裏寫的翩翩少年,徐知意似乎對他也有意,若沒那胡說八道扯了自己進來,兩人成親時日久了,興許也能成段佳話。所以明知是李辭這廝這事不著調,和自己無關,但莫名的一絲愧意還是在心頭盤踞。

  “太子想得真周到。”

  “那咱們等她們出來再去?你跟鍾因...我怕打起來。”

  “大冷天的外麵躲著?虧你說得出來。走吧,真打起來我下手輕點兒。”

  拽了李辭一下,說句玩笑話,兩人到底還是往鳳棲宮去了。徐知意就罷了,鍾因是三天兩頭往宮裏跑的主兒,江可芙尋思今日不見日後也總能碰上,她既看自己不順眼,那自己自然得到眼前晃悠晃悠氣她,哪兒有躲她的道理啊。

  “給母後請安。”

  鳳棲宮裏炭火燒得旺,想是鍾氏懼冷,殿內暖融融的還有些熱,飄著幽幽茶香。

  得了通傳進來先福身,抬眸間,江可芙察覺到右手邊一道視線射在臉上,餘光掃過,是鍾因捧著茶盞瞪自己,目光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惡意。心底歎口氣一個兩個這是做什麽,對自己這般苦大仇深的似揍過她一般,另一側徐知意已經起身向二人依次行了禮。

  “你們來得倒趕巧,正說你們呢。”

  鍾氏今日氣色很好,著一件絳紫色長襖,極襯膚色,額間一條同色眉勒橫過,眉心銀紋間墜一粒指頭般大小的珍珠,更顯雍容。

  “這不是知道母後念著,我們就趕緊來了。”

  自進了殿,就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臉上,李辭初時要避開鍾,徐二人原就不是自己尷尬,確實是怕江可芙和鍾因起衝突,他自覺坦蕩,也不懼再與徐知意見麵,本就無嫌,也無需避嫌。故雖知徐知意一直瞧著自己,也還是帶著笑說些逗鍾氏開心的話,並不在意。

  “知道本宮念著,也不見你常進宮,就這一張嘴,這麽會糊弄人。”

  “得,討人開心也是錯了,倒不是您數落四皇兄不會說話的時候。”

  作為幼子,最得疼愛,在母親麵前自然也不拘謹,沒顧及,李辭笑著又回一句,在鍾氏佯裝怒了要轟人的時候,趕緊坐在江可芙身畔。

  “可芙今日怎麽這麽安靜?風寒可好些了?”

  進了殿立在右側,江可芙就順勢坐在鍾因身側,接過宮女奉上的茶,見鍾因還瞪著自己,索性轉頭與她“目光交流”起來,便一直未曾出聲。猝不及防被提及,微微一怔,鍾因已替她開了口。

  “許是賞花那日聽進了姑母的教誨,天家的人自然應安靜知禮,若骨子裏少那幾分,便是裝也該這般。不過說起風寒,臣女瞧昱王妃氣色也不錯,不知府裏什麽神醫,竟治得這般快。”

  語氣幽幽,話中帶刺,江可芙微不可查蹙了蹙眉,下意識看向上首鍾氏,卻見女子麵色如常,似還等著她回話,全然未因鍾因這屬實不客氣的話而製止分毫。

  暗歎一聲昔日賞花時就是這般護短,若真瞧不上就別叫李辭娶自己,現今明裏不大能察覺,但這細微之處啊,皇後娘娘,你實在,太偏心了。

  “她若叫你瞧出氣色不好,可白忙活一大早撲那麽厚的粉了。”

  張口欲反駁,還得尋個借口與鍾氏解釋這風寒,還沒出口,身側李辭竟先她說了話,替她做了解釋。有些詫異的回首,李辭並未瞧江可芙,目光越過她定在鍾因身上,卻瞧不出情緒。

  “也沒那麽誇張,不過夜裏總咳嗽睡不好,起來了就看見眼底下的烏青,實在見不得人,總得遮一遮。”

  既是李辭給她想了理由,江可芙就順著往下接了,語畢捧起茶盞送到唇邊,未加入的徐知意也終於開了口。

  “不知王妃用的什麽藥,臣女早些時候得了張方子,雖瞧著奇怪,按著煎了藥服下,效果卻是極快的,不若待回去了臣女抄一份送到府上去,夜裏咳嗽不能睡當真是難受的很。”

  輕言細語,將好與鍾因做個反差,江可芙抬眸去望坐在對麵的姑娘,記起幾月前禦花園解圍時,聲音也是這般不疾不徐,溫軟平和。不由就帶了笑意,江可芙點頭道謝。

  “得了吧,自小習武,王妃的身子骨,□□上梁都使得,可不似咱們一般,一點兒小毛病就要死要活,不過是風寒,你還要親自抄個藥方子,王府的太醫難不成還抵不上一張偏方了。”

  有心想和徐知意聊幾句,江可芙看她覺的親切,她舅母原是江南人士,也是這般溫潤的女子,這好感就不單是為昔日解圍了,然還未再搭話,鍾因就又不消停起來。

  “阿因。”

  鍾氏蹙眉。

  江可芙瞧了一眼徐知意麵色,心道這郡主怎麽逮誰挑誰的刺兒,輕輕撂下茶盞,便轉向了鍾因。

  “那可當真危險,要死要活?郡主若一點小毛病就那般,還是得小心身子,日常飲食,衣物,心性,都需注意,不然真有個頭疼腦熱因身子弱拖重了,平日的法子不管用了,屆時便是偏方也要試試的。”

  鍾因麵色有一瞬不好看,目光裏惡意更盛。不瞧她,江可芙語畢瞥向上首,等著鍾氏護短,卻隻瞧見女人抿了抿唇,似乎不打算出言。

  “臣女坐了有些功夫了,家父想是已麵過聖,臣女也該回去了。”

  殿裏有一刻的言語空白,誰都沒出聲,徐知意忽然起身告退,鍾氏象征性留了一下,少女說句“叨擾娘娘了”,福身離去。

  目送徐知意出去,江可芙其實也想走,她談不上討厭鍾因,也不怕,隻是有個大人物坐在上首,鬥嘴都揀不得犀利的說,那就沒趣兒了。假裝飲茶,不住朝李辭使眼色,半晌功夫,這人才與鍾氏提起要走。

  “既都散了,那姑母我也走了。正巧表哥不是做馬車來的?我今日沒做轎子,也不用宮裏單門送我,我同表哥他們一道回去就是了。”

  起身告退這當口,鍾因也起來了,話與鍾氏說,卻越過江可芙瞧著李辭,鍾氏自然不置可否,李辭皺了皺眉,下意識瞥一眼江可芙,似乎是擔憂這二人同車,怕要打起來。

  “不順路。車裏三人也擠,你還是坐宮裏的轎子吧。”

  “姑母你評評理。以前表哥出宮赴約時不也順帶捎上我送我回去?也沒說不順路,且那時有時可是四五個人呢。怎麽越是年長越不疼我這個妹妹了。”

  自然不依,鍾因向上首求助,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麽,不死心李辭還是要杠上江可芙,不過哪點都不算壞,若不死心,此行叫她看看夫妻二人如何相處,許能死心,若要杠江可芙,雖不知誰會吃癟,但這二人性子,都得挫一挫。

  “捎上阿因吧,你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也叫可芙跟她聊聊,熟絡熟絡。”

  ※※※※※※※※※※※※※※※※※※※※

  李辭:母後你開什麽玩笑?熟絡?是打起來那種嗎?

  ——————————————————————————————————

  再次走上掐點的不歸路。我哭了(捂臉)